孩子们开心地玩起了打雪仗,雪团子在手里凝结成了可爱的玩具,也化作一把冰冷的利刃刺入他的双眼。
五岁的忡子离正在洒扫不太大的院子,小小的身躯拿着一把和身高完全不符的扫帚,毫无波澜的双眼落在身后大门,脸色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天真,这里是他和母亲初涴唯一的家,一个破败的堂屋和门口篱笆围成的小院子。
眼睛不太好使的老慕坐在堂屋门口,手捧着破旧茶杯,眯着眼睛看着小屋的不远处,子离知道,他这是又陷入回忆无法自拔了。
昨晚的风雪太大,虽然篱笆小院并不大,可要让一个五岁孩童扫清一条路还是显得困难,老慕本想让子离停下歇息,可喊了几声他也不听,于是只能叹着气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扫把,此时外面却来了人。
“快开门,快开门——”外面的人显然不耐烦。
篱笆小院的大门都是用竹子编制的,老慕一拉就开,借着光晕看到是官差,于是愣了愣,心里闪过一丝恐慌,然而官差却没有发现异样,只是将手里的几包糕点交给他:“叶太傅马上就要到我们岑州了,这是叶太傅家小姐三周岁生辰礼,知府大人令我等分发给百姓的。”
听到太傅大人的名字,老慕浑身一震,然而立刻躬身对官爷行礼:“小的多谢太傅大人、知府大人和各位官爷。”
一群人也不愿在这个小破屋多呆,头儿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子离,说了声晦气就走了。不过老慕却很开心,他忙将糕点拿到屋里,对子离说:“也快到你生辰了,不过咱家没钱买细面,今年就凑着小姐的生辰吃个糕点过了吧。”
子离依旧没有声音,继续默默洒扫。老慕却看得心疼,想着如果子离也生活在太傅这样的人家,那该多好,可这个念头才起,那句“男丁斩立决,女眷流放,世代为奴”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刺得耳朵生疼。
岑州这地方属于北卫南方,冬天虽冷却也没有京城画临城的千里冰封,倒是与乾国平清的冬天有些相似,下了一夜的雪,积雪到不是很厚,阳光越过乌云,雪悄悄融化,他清扫了院子开始温书。
与他一般大的孩子依旧玩得很兴奋,他们多是岑州百姓家的孩子,不懂家国天下,只知道这里住着一个罪人的孩子。
很多时候大人都告诫他们,不能和这个罪人的孩子玩,他的父亲是勾结外人来欺负我们的坏人,你们是好孩子就不能跟他说话,看一眼都不行。
子离从小没有了爹娘,也没有玩伴,只有一个老人照拂,本该单纯无知的年纪,他没权利去经历。
每当清归对门外充满倾羡时,老人就会告诉他,你是慕越安和长公主的儿子,你的父亲被奸臣所害,你的母亲跟随你父而去,你要为他们报仇。
这个老人,是跟了他父亲半辈子的慕家火头军慕温,他因左腿有疾而告假回乡,却得上天怜悯,躲过了这起灾祸。
子离似懂非懂,从他记事起就已知道他不该享受童年。
远处马蹄声渐近,他跑到院子外好奇地观望,突然间眼前一黑,整个世界悄无声息地沉睡了。
一夜风雪后,马蹄踏着星辰,在日出十分到达岑州城门外,守城士兵早已收到消息而恭候在一边,太守方知遥上任三年,却将岑州治理地十里皆赞。
方家祖上只是一般武将,后因方知遥颇有建树,又在军中威望较高,故而被举荐为一方太守,带领方家军镇守岑州关,至今已有三年。
“下官恭迎叶大人。”
马车上的大人是北卫朗帝陛下钦点太子太傅叶鸯,不但负责教学太子,更重要的是朗帝将一部分机密文件也交由叶太傅主掌。
“方大人主管岑州,短短四年竟能将此地变为两国枢纽,实功不可没,今皇上龙心大悦,命我前来道贺。”
马车内走下一名身穿紫红色仙鹤展翅官袍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又五,可眼神却似能穿透人心,方知遥内心震撼,不愧是吾皇钦点的太子太傅。
刀刻般俊美的五官冷冽地威慑着一股严谨之气,双眼扫过跪满一地的人群,又微抬头仰视着岑州大街的景象,似乎在观望,许久,紧紧抿着的薄唇终于微启,声音却如暖阳般令人舒心。
一时间被这股凛冽的官场气威慑住了内心,方知遥忘记了回话。
“爹爹,到了吗?”一个娇弱女娃的声音点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