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因为测算八字的结果?
贾蓉本身对此也只是信了一半,邢岫烟可就未必了,如今两人八字如此相合,邢岫烟不多想都不行了。
进了神京地界,贾蓉便做起了“大爷”派头,尽起了“地主之谊”。
邢岫烟自小在江南长大,一定没吃过北方菜肴,不如带她去文思楼尝尝鲜。
文思楼不同于神京地界一般的酒楼,这里除了时令果蔬及地道的山东菜以外,取的全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珍稀食材……因为这家店背后的金主,是天家的人。
大青严令禁止亲王经商,但他们却可以打发几个亲信出来替自己经商,像这家文思楼,就是天熙帝第十三子,人称“侠王”的陈允玺旗下的产业,这位侠王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三教九流的人都乐意跟他交流一二,因此光顾的王公子弟很多,价格上倒也不算太黑,平民自家攒个三五个月的银子,也能在年节时分来这里摆一桌过过瘾……
等进城了,已然可以吃晚饭了,贾蓉便就近订了一桌文思楼的“肉蔬宴”,随即带着人就往文思楼赶。
等他们走进文思楼时,早已经一应俱全,只能客人上座了。
瓜果蔬菜有冬笋、银鱼、鸽蛋,香菌、蜜柑、漳州橘、橄榄,寻常肉类有烧鸡鸭鹅、烤牛尾,另有枣泥卷、蹄膀(火腿炖肘子)、糊油蒸饼,米粥有绿豆粥等。
这服务,已然就相当于古代的五星级酒店,此刻里面早已经是张灯结彩,美人伴酒,生脍珍馐,官员富商,进了文思楼,点了三份香茶,立楮等人则站着吃。
香茶不是汤,但的确是茶和各种香料配合而成,要嚼着吃,嗯,相当于现代的口香糖。
肉菜则有:葱烧海参、油爆双脆、扒原壳鲍鱼、木樨肉(木须肉)、糖醋里脊、清蒸加吉鱼、把子肉等。
“吃惯了江南菜,咱北地的山东菜可还合你胃口?”贾蓉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吃着很是好呢,难得吃到北地菜,我还想着多吃些。”邢岫烟促狭地笑了笑。
“这可吃不完,不若带出去,分给那些饥民……”贾蓉说着便看向窗外,那才是神京城的真面目。
不论哪个时代,只要身处封建社会,那么路有冻死骨的惨象就永远都不会结束。
邢岫烟顺着贾蓉的视线看去,只见一群饥民正捧着个破碗沿街乞讨,不少被来往的车马冲撞,有几个被撞得吐了血……其中有个小女孩已经冻得小脸发白了,她母亲虽然拼命地搂住她,希望能让她感受到一些温暖,但这小姑娘恐怕很快就要弥留之际了。
“难道,天子脚下就是这副景象吗?”邢岫烟看得触目惊心。
“就是这样的,我们心安理得的享受时,外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倒不是我不想救,只是这样的人太多了……我伸手救了他们,天底下还有多少这样的人等着我去救?”贾蓉叹息一声,派立楮将桌上的剩菜剩饭打包给这些人送了过去,立马便得到一阵人的千恩万谢,又找了附近几个药铺的伙计儿,抓了药给那几个受了伤的人送过去,最后,把小女孩和她母亲带回了东府安置下来,找了太医来给小女孩看病,又派良儿照看她们。
这是他如今能做的所有努力了,他不是圣人,救不了天下所有的穷苦人,能救的也只有自己能够看得见的那一群人。
如今吴江田庄、如玉商行再加上神京书店的钱,他随时也有几千上万两的身价了,日常嚼用肯定是够了的,所以,他觉得可以把这些人动员起来,发给工资,替自己看家护院,或者替自己办事,总能有口饭吃,有衣服穿,不会病了没钱抓药看病……
他也曾经穷过落魄过,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如今看见了比自己当年还要落魄的人时,贾蓉当然也不吝啬伸出援手来,就当是,给自己将来的子孙后代结个善缘吧。
“可恨我能力有限,救不了那些垂危的人……”贾蓉攥紧拳头。
有些老人已经病了太久,实在救不活了,只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们入土为安,贾蓉垫付了丧葬费用,只希望能让他们少受点罪。
邢岫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安静地走上前,握住了贾蓉的手,安抚着贾蓉有些躁动的情绪。
贾蓉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事实上,他在苏州府也看见了不少类似的景象,只是当时他本就是来办事的,就没有理会,一直到有个小姑娘上前拉着自己衣角,只求自己能大发慈悲,给她娘抓一次药。
结果,等贾蓉找到人来看时,小姑娘的母亲早已经撑不住了……小姑娘当时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一刻,贾蓉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个人能力,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大。
如果自己早点赶回来,兴许那妇人就还有救……可是自己却犹豫了,一条生命就流逝了。
贾蓉现在已然看清了自己的未来,为穷苦人家谋福,使其老有所依,幼有所靠,这就是他以后应该去做的事情。
“走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邢岫烟一双美眸看着他。
“回府。”贾蓉沉声道。
他能救这一拨人,以后就能救第二拨,第三拨……但他救不了千千万万拨,因为他自己就是躺在这些人身上享受的人。
他可以救神京城内的人,那么神京城外呢?全天下人呢?
不能,不会,更不愿。
他只能给他们最基本的东西:授人以渔和授人以鱼,至于他们以后怎么走,那就不是他应该管的了。
毕竟,群众里也是有小人的,他不想让这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等携着邢岫烟回到东府时,尤氏早就带着尤二姐在门口等着了。
“娘,怎的不见三姐?”贾蓉看着依然娇艳欲滴的尤氏,赶紧严肃地问了一句。
他可不想在邢岫烟面前出丑啊。
“三姐来了月事,痛得厉害,身子不大爽利,便没有让她久候,这一路上……肯定很辛苦罢?”尤氏瞧了邢岫烟一眼便不再管她,只盯着贾蓉看。
“进府再说罢。”贾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