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人牙子准备促成交易的时候,贾蓉却突然翻了脸,把这人牙子带进了小巷子里打了一顿,事后留下了二百两银子给他。
“这次是让你长长记性,不该你得的好处,你拿了也得有命花,湖广总督那里我也是有些体面的,看你从金陵地界一路北上来到湖广,想来路费就不少,这二百两权当是给你补偿,你可以滚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人牙子不禁有些后悔,果真还是贪心不足啊,这次真惹到了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了,能得二百两怕还是因为这丫头长得标致的缘故。
“对了,你回江南的时候,麻烦帮我打听一下姑苏封家可还在……到时候把人带到湖广来,这事情做成了,我再给你二百两作为酬金,如何?”贾蓉非常擅于揣摩人心的细微变化,也懂得合理运用打个巴掌给个大枣的御人之道。
果然,一听说有钱可以拿,这人牙子立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有钱干嘛不去赚啊?
“是是是……小的这就返回江南,替贵人打听这些个事。”人牙子摸了摸自己有些肿的额头,龇牙咧嘴地点头哈腰,随后便走了。
事实上,这家伙的贪婪从原着里就能窥见一二,发卖香菱时,说好了先卖给金陵世家的公子冯渊,结果后脚又许给了薛蟠,想着两头拿钱,结果引得薛蟠最后找人把冯渊一顿好打,没救过来,挂了,贾雨村息事宁人,草草结案,只给冯家赔偿了烧埋银子……
对付这样的人,只有用银钱把他吊着,他才肯老老实实地做事,一旦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就不会再去想着拐其他人家的孩子来换钱。
“你就这样放他走了?”邢岫烟不禁有些疑惑,按理说这样的人就是当场打杀了也不为过,可贾蓉就这么放他走了,却不知道在打甚么算盘。
“你想想看,我若是出此高价吊住他的胃口,他还会不会再去拐其他人家的孩子来发卖?”贾蓉不急不慢地说道。
“若是如此……他定然不会再去做那下作勾当,你这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么?”邢岫烟脑子还是转得快,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她也是操持过家务的,知道这些人之所以铤而走险发卖人口的核心点在哪,就是一个字,穷。
当你穷得叮当响,被周围人嘲笑奚落,打着光棍,还没钱换新衣服,没钱看病抓药的时候,你自然会选择铤而走险,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穷怕了。
一无所有者,自然不要命。
“若是人人都能富足,谁还会拐别人家的孩子来卖呢?你以往也是过过穷日子的,也该理解他这种作法才是,当一个人穷疯了的时候,突然有人开个高雇用他,他自然就不顾一切地要去做。”贾蓉一针见血的发言让邢岫烟不禁有些背脊发凉。
是啊,若是人人都有饭吃,有新衣穿,有稳定的进项,能娶上老婆……谁还乐意去干这种损人利己的缺德事啊?都是被穷苦逼出来的。
邢岫烟也是过过苦日子的,明白那种生活拮据时的经济困难有多难受,她现在也就理解了这个人牙子背后的立场。
“难怪……你没有下死手。”
“也是个可怜人,何必赶尽杀绝?不若用银钱雇用了他,日后替我做些好事,就当是为他自己发卖人口减轻一些业罪也就够了。”
“你越来越像个大善人了。”邢岫烟轻笑一声。
“大善人?其实我宁可做个生意人,带动像他这般的穷苦人一起富贵,也不愿整日里这般勾心斗角,想着如何算计别人,时间久了……也是很累人的。”贾蓉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邢岫烟赞许地说道。
“但愿吧。”贾蓉说着看向那小丫头。
“走罢,以后就跟着小爷我过安生日子去。”
“是……”小丫头明显很紧张,也不知道贾蓉这个新主子会怎么对待她,身子微微颤抖着,差点摔倒。
“不必紧张……遇上了我,你以后都不必吃苦了。”贾蓉扶住了她,给了她一个让她心安的眼神。
此时,神京城荣国府中。
王熙凤这几日情绪有些焦虑,胃口不好,细嚼慢咽却没吃下多少东西,帕子擦擦嘴角,看着桌上发来的信件,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真不知道这个侄儿是怎么想的,把自己家的靠山给告了……如今神京城里传出了些风声,说贾蓉使苦肉计脱离神京,是到外地去给天家敛财去了云云。
那样标致的一个媳妇儿,如今却进宫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贾蓉交代。
王熙凤有点犯愁了。
当然,这些风言风语没持续多久就被遏制了,那些爱嚼舌头的多半都被龙禁尉带走了,一时间弄得氛围十分紧张。
此事被逗漏出来,贾蓉自是安然无恙的,他没干太出格的事,一直处于游戏规则之内,如今又有迈柱“大力举荐”,天正帝对他的感官又比较好,因此也就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不过朝堂上缺因此吵闹了起来,当然,只是借着贾蓉这个由头互相为自己的利益说话而已,并不是真的关心贾蓉安危。
文官的笔杆子、嗅觉,最爱搞这套,从一件无关小事上开撕,老油条一眼就能看明白。
迈柱当然就没有理会这些,安安心心地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当然也抽空写了一封信给贾蓉,让他暂时不要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带着香菱回到家中,若无其事地拿晴雯递过来的茶漱口、吐进钵盂,再从良儿端着的盆中洗手、擦干,贾蓉才开口问道:“今日有没有信件来?”
“有一封神京发来的信件。”良儿回答。
“那我去看看,你带着她在园子里四处转转,玩一玩,到时候开饭了再把她带回来。”贾蓉指着香菱说道。
“是。”良儿点了点头。
“大爷好像总是很忙嘞。”晴雯歪头看着贾蓉的背影。
“大爷若是不忙,哪来我们这些人玩闹的时间?”良儿说道。
“小妹妹,你叫甚么?”
“我……我叫香菱。”香菱怯生生地看着良儿。
“我叫良儿,是大爷的贴身丫头,大爷叫我带你四处转转,咱们这便走罢。”
“哦……好。”香菱乖巧地点了点头,一见周围的人这么好说话,她适应得还是很快的,而且女眷们很多,她倒也不觉得像以往那般害怕。
书房里,贾蓉看着那封信件,眉毛几乎快要拧成一团了。
西城御史参了贾敬一道,告他祖上私藏天家血脉,罪不容赦,建议将宁国府从四王八公当中除名?
这叫个甚么事啊,能想出这种操作的人得多么地政治小白啊。
那么会不会是王熙凤暗箱操作呢?
有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很小。
西城御史之所以会听王熙凤的话,不外乎是王子腾的原因,并不代表着他就真的会按照王熙凤交代的去办事。
王熙凤插手此事,大概率是想把这个事情公开化,她兴许是知道了一些关于秦可卿的事情。
这个操作倒也不算全是破绽,即便天正帝会不高兴有人把天家私事摆到明面上来说,但也还不至于会因此杀得人头滚滚。
王熙凤这个女人的智慧,最擅长的是在家长里短之间,倘若是涉及到官场,便有无数破绽,再有娘家权势,也鞭长莫及,王熙凤原剧情里算计尤二姐、对待张华等等,都是在给自己埋地雷,留下很多政治痕迹。
官场上的是,她不行。
那么会不会是有人指使她这么做的呢?
也不像,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但隐约可以肯定,这娘们现在还是跟自己一个队伍里的,因为她掌握了王夫人以往的所有“把柄”,但贾蓉利用她的同时也防备着她,毕竟这位可是除了接济刘姥姥、邢岫烟,每日伺候一众婆子媳妇小姐以外,没干过一件好事的人。
“只希望这败家娘们别这么快就自爆罢,那样的话咱后头的计划就全泡汤了。”贾蓉迅速写了一封回信,托驿站快马加鞭送到神京城去,让王熙凤再忍耐一二。
……
王熙凤回了自家院子,靠在床上辗转反侧,这几天得到那个消息,真是寝食难安得很,总觉得这是个很要命的信息。
她凤眉微竖,想来想去,还是吩咐平儿道:“你快叫主文相公来,修书给叔叔,只能叫叔叔动用关系,把这事情告诉他……”
说着,她丹凤眼中透出一抹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