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傻,理亲王府派他来干掉甄辂,只是图他的身份地位,下手比较方便,可王燊不能当面反对,到了军营里总可以阳奉阴违罢?
何况他本来就不太看好理亲王府的那些破事儿,只不过他老爹以前欠过对方一个人情,这次让他来还这个人情罢了。
可他总归也是在官场上混迹了一二十年的老混子了,待人接物的本事那是炉火纯青,不然也当不上这个监军,如今跟着甄辂多多讨论,越发觉得对方格局大,眼界高,思想深刻,他觉得,对方以后一定会成为大人物,要是积极与对方合作,将来有得是机会让整个家族摆脱理亲王府的控制。
而甄辂也正是看见了对方想要积极谋求合作的诚意,才决定给对方出主意的。
“我知道,监军是受人之托来要我性命的,只不过借了剿匪的幌子把我弄到这里来,但是我看监军也不像是跟理亲王府一路的人,那么,咱们何不把话说开了,将来兴许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理亲王府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控制全天下的人来为他一家卖命,要真有这本事,早都可以改换门庭了,哪还轮得到天正帝坐这个位置呢?
所以,这时候跟王燊多多谈论,有利于后续跟进。
……
“呜,呜呜呜……”
吃过午饭没多久,山间便又响起了雄浑的天鹅声。
本来略有疲软的官军,气势恍如又重新拾起来,开始大面积的往山上攀登推进。
这让一直处在紧绷状态的土匪不由更加紧张。
“大当家的,这些官狗子果然贼心不死哇,不过您放心,只要他们敢上来,爷们们一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把咱们的场子都找回来!”
山顶的一个视野极好的了望台上,坐山虎正带着一众当家们查看情况。
昨晚喝得大醉的七当家,此时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充满斗志的跟坐山虎请战。
但他说完这话,忽然感觉情况有点不对,竟是冷了场一般,别人都没人接他的话茬的。
这什么情况?
心高气傲的七当家登时便是有些站不住了。
怎的,这是不给他七爷面子吗?
可不论坐山虎还是其他人,根本就没人理会他,都是神色极为凝重的看向了山下方向。
这时,眼见七当家的就快要止不住的发作了,九当家忙低低提醒道:“七哥,您仔细看看,这帮官狗子,他们并非是要攻山,他们是在往山上运柴火,这,这是要烧山那……”
“什么?”
七当家的这才反应过来,忙是更仔细的看过去。
果然。
山下的官军们,看着是在往山上搬运一些沙土袋,可这些沙土袋的形状明显不对劲。
有些干活糙的官军,已经是显露出了沙土袋里的原型,那竟是一袋袋的柴火。
这让七当家的一时如坠冰窟,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饶是他身份尊贵,是大老板的亲舅侄,可……他自己究竟也是血肉之躯啊。
若这些官狗子,真就这么不讲道义的一把火直接烧上来,他的这个身份还有个鸟用?
他平日里的“雄心壮志”怕也要变成笑话,只能沦为山上的一捧焦炭那……
“大当家的,官狗子用心太过歹毒了,咱们,咱们决不能坐以待毙,依我看,咱们必须得主动出击,先把官军的锐气破了才成哇。
我听说,那些九边军镇的官狗子,每到这个时节,经常性的烧山,那些军伍里,怕是,怕是有会烧山的好手哇……”
一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七当家的哪还坐的住?当即便是去给坐山虎上眼药了。
“……”
坐山虎眉头不由皱的更紧。
本以为,自己这个舅侄儿还有点本事呢,前面表现倒也不错,可真正到了这等关键时节……
他这才是发现,这他娘的不就是个绣花枕头吗?
可七当家毕竟还是自家亲信,此时形势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便是他坐山虎也不好直接让他滚下去。
只能强忍着道:“老七,你休要慌。我这座山,是座宝山,中间石头居多,没什么草势。
再说,昨晚火势基本已经把能烧的都烧干净了,你慌甚?现在我等若是出击,怕才正中官军下怀!”
其他当家的都是点头。
七当家的还想反驳,肯定不接受坐山虎这个自欺欺人般的理论,没看到官军还在到处搜罗柴火吗,到时候,肯定是能烧上来的。
却是被九当家的偷偷拉了一下。
七当家的也回过神来。
现在跟坐山虎去直接撕破脸,肯定不是明智之选。
毕竟,这里究竟还是坐山虎的地盘。
若万一坐山虎真被逼急了,找人把他给做了,他又找谁说理去呢?
很快,一众大土匪们之间,便是又陷入了死寂,只有山顶呼呼的风声不断呼啸而来。
但三当家、四当家几人,眉眼间却是有些微妙的幸灾乐祸。
你坐山虎不是牛逼吗?
那你继续牛吧。
反正他们已经跟山下搭上了线,想来,消息至多前半夜便是能传回来了。
到时候,谁他娘的又会去陪你送死?
……
而就在土匪的压抑与惶恐凌乱中。
官军中军方向。
王燊拿着一支朝廷特使刚刚派人赏给他的单筒望远镜,仔细的看着山上土匪们有些狼狈的动向,心中爽利的同时,却也有些止不住的感慨万千。
若是真论机灵,论那种解决问题的能力,他王监军都是对那甄御史望尘莫及啊。
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心眼子多得很。
坐山虎,真算起来,其实也能算是川东地界的一方豪杰了。
可是碰上了甄御史这种几十年不遇的“刺探鬼才”……怕是只能自认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