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屯留城,回了居所,智颜这才屏退左右,两人相对坐着。
正要说话,门口突然又来人了,竟是豫让!
“小君子!结果如何?”还未坐下,豫让就直接说道。
智颜摇了摇头,说道:“智朗寸步未让。”
“既然如此,那还不早做决断?!”
说着,豫让郑重向智颜行了个稽礼,说道:“请小君子即刻派人刺杀智朗!”
智颜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陈梁:“先生,你以为呢?”
陈梁答道:“我与豫让所想一致。智朗手中存粮极多,可他今日却不愿借出哪怕一点,原因何在?还有,他一直在收购战马,还让邑中丁壮习练单骑,这些作为,分明是在为战争准备。”
“可,单骑需多年苦练才能作战,那时我父亲早率大军归来了。又何须担忧?”智颜还是有些犹豫。
“愚昧!”陈梁沉声说道:“单骑固然不堪一击。但你不要忘了,大军后勤路线正经过薪地!单骑又极为快捷,他若不与你作战,而是沿途截断物资供应,前线大军岂不危矣?智朗如今就是卡在口中的鱼刺,鱼刺细软,却能杀人!”
“可,此乃飞蛾赴火之举,智朗怎会如此?”
“若他能与魏韩达成一致,有何不敢?”
“魏韩与智氏乃是联军”
“联军?哼,不过是宗主威逼利诱的结果罢了。唇亡齿寒之事,可是你智氏先祖所为!魏韩又岂能不知?”
“那”
智颜还要再说,旁边的豫让忍不住说道:“小君子,莫要再犹豫了。智朗心中也清楚,宗主归来之日,就是他覆灭之时。此人志向不小,让他掌控薪地,太危险了!”
他虽然提出刺杀智朗,心中却纠结的厉害。他真的很欣赏智朗,但作为家臣的职责所在,又只能如此,心中苦楚自不用多说。
智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这样的大事,我还是先向父亲去信一封,让他决断吧!”
“不可!”陈梁有些急切的前倾,说道:“你怎么如此糊涂?宗主自傲,又顾及脸面,定然不会答应。你此刻刺杀了智朗,不用顾忌宗主意愿,又能让宗主去了心中纠结,岂不正好?”
智颜心中转着各种念头,还是担忧。倒不是想别的,而是担心父亲发怒,自己继承人的位置可不稳当!
可想到陈梁跟豫让的支持来之不易,又不甘心让他们失望。一咬牙,智颜终于说道:“好!我答应了。”
听到这话,豫让却像抽离了力气,低头说道:“智朗喜好出城游玩,只需派刺客持弩埋伏在必经之地,定能一击致命!”
“就依先生所言!”
回到薪城,智朗心中仍然惴惴不安,立刻找来了卫黎。
“你去派人盯着屯留,尤其城中兵力动向,一有消息,立刻传回来。”
卫黎连忙点点头,有些担忧的道:“今日会面,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智朗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惹恼了智颜,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有备无患吧,我总觉得今日会面有些古怪。”
接着,他突然从一旁取过笔墨跟一张绢布,一边写,一边说道:“我书信一封,你派人送到晋阳智瑶那里,要快!”
粮草之事,他得向智瑶解释,起码得有个不错的借口。对智瑶这样的人来说,事实固然重要,但好的态度更重要。
真说起来,智瑶应该是不愿意针对智朗的,他那样的自负者,尤其不能忍受智商受到羞辱。当初是智瑶让智朗回来的,若智朗惹出了问题,那岂不是打脸?
智朗很快把信写好了,还在那,等候晾干。
“对了!你不是说这几日要带人去狩猎吗?何时去?我也好做些准备。”卫黎说道。
“后天吧!除了城中留守的,尽量多去一些,薪武他们,庶民,奴隶,会骑马的都尽量去。还有,挑个偏远的地方,动静太大了不好。”智朗把绢布叠了起来,说道。
如今众人的骑术也练得有模有样了,智朗打算借狩猎的机会,让手下尽快熟悉骑兵战术。
说起来,这也是春秋的传统了,各地一向有农闲时率战车围猎的习俗,这也是军队日常训练的重要部分。称为: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那就选鹿乡吧!那里少有人迹,猎物也多。”卫黎说道。
智朗点点头:“那就鹿乡吧!”
准备一场大规模狩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做的可不少,炊具要拿,装猎物的车驾要有,还有武器,以及每个人负责什么岗位。真说起来,跟一场小规模战斗也没什么区别。
卫黎去通知了薪武,薪武又立刻派人去通知其他人,每次打猎,薪武都是最热衷的那个。
当天晚上,豫让的车驾终于回来了。但谁也没注意到的是,他的驭者却换了人。
还未到院子跟前,那驭者就一边驾车,低声说道:“这附近有人。”
“哦?”豫让愣了一下,“在哪?”
“往右五十步,那片树林里,刚才有人影。”
豫让抑制着看过去的冲动,说道:“别处还有吗?”
“有,院子西北方向。”
豫让咽了口吐沫,突然有些后怕。他没想到,智朗竟然也在盯着他,而且看这样子还是昼夜不停。
这是从几时开始的?
说着话的功夫,车驾已经在门口停下了。豫让下了车,低声说道:“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找陈应,先安置下来。”
“免了。若有事找我,就在院外挂一根布条。”说罢,那人一个闪转,就在夜色中没了踪影。
豫让愕然的往周围瞧了瞧,什么也看不到,对方能去哪?
想不到就不想了,豫让叹了口气,缓缓往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