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杨亮战死了,田星病逝,两位早年的功臣大将,都已消逝在风中。
丘思廉停了下来。
“继续吧。”邵树德继续闭着眼睛假寐,不欲消耗更多的精力。
“十一月底,太子至兰州,巡视银矿,与百姓一起收冬菜。”
“十二月,于河州召见河、渭、岷、洮、武、叠、宕诸州官员。当月,率少许亲随至武州,巡视香皂工坊。”
“正月里,已至青唐,召诸部酋豪会盟。”
兰州确实有银矿,甚至可以说是邵树德早年获得的第一处银矿。如今产量逐渐增高,年产银数千斤、铜数千斤,但也差不多到顶了。
再往下,固然还能很庞大的矿脉,却不是此时的技术能开采的了。
香皂工坊也建立好几年了。
如今大夏的香皂产业,呈现一南一北两大格局。南方在八平城,即滇国境内,北方在武州,利用当地丰富的油橄榄资源生产制造。
香皂这种玩意,不出意外,销量非常好,一下子取代了传统的皂胰子,风靡大河上下、长江南北。内务府靠着这玩意日进斗金,现在甚至连毛纺工坊都关得差不多了,专心做四轮马车、皮裘、印刷、油墨、香皂等新兴产业。
好东西,总会有人欣赏的。
陇右道洮州、叠州、宕州等地,吐蕃不少,羌人更多。朝廷收服这些地方,靠的是和平手段。也正因为此,地方上民情复杂,关系盘根错节。
太子能召集这些地方的官员、酋豪问话、抚慰,足见他很清醒,能抓住要害,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就足够了。
丘思廉念到这里,没再继续。
这会就是正月,消息到这里也就没了。
邵树德听完后,睁开了眼睛,道:“没有走马观花,而是沉下心来了解诸州民生,很好,非常好。”
巡视地方,有人浮于表面,就当观赏风景、吃喝玩乐外加调戏美女去了。有人则认真观察地方风气、百姓生活、吏治好坏等等。
邵承节在会宁关惩处了两个粮库贪官、一个船坊贪官,其实犯的事都不大,不仔细查是看不出来的,但他态度比较认真,或者说较真,把这几个人揪了出来。
另外,他在秋收时刈麦,在冬天收黄芽菜,哪怕是表演性质,但真的去做了,这并不容易。
宴请乡老、会盟酋豪、操练军士等等,都是政治行为。
甚至于,西行本身就是一项大的政治行为,而这个大行为又是由这么一个个小政治行为组成的。太子知道他西行是干什么去的,非常认真,这一点让邵树德很满意。
这个儿子,也“待机”多年了。代天出巡是比较接近天子的一种行为,他一定很过瘾吧?
他同时也想起了关西父老。
这几年在西域打仗,是有点苦了他们了。最烦的不是征税,其实是徭役。
在古代,徭役绝对比赋税更凶猛,更能让人家破人亡。
与波斯持续五年的战争,给关西百姓造成了较大的负担。不过,从整体来看,他们仍然是比较幸福的。
唐僖宗那会,整个天下正是战争烈度最高的时候,关西大体上就已经获得了和平。
他们比河南早太平了十余年,比河北早太平了二十年,比江南、河东早太平了十年。
这么多年才遇到这么一次大规模的战争,老实说并不算过分。
太子出面抚慰一把,收收人心,差不多就行了。
“春社节过后,着太子北上甘州,然后转道向东。肃、沙、瓜三州就不用去了。”邵树德吩咐道:“朕觉得有点——”
有点不对劲。
但这话他不会对其他人说。太子是他的孩子,这个天下也是他的孩子,都有着不舍。
他很快出了宣政殿,登上了一处高塔,俯瞰洛阳。
这座城市的建设理念,本就和星相有关。
紫薇乃枢机,伊水是星汉,此时望去,洛阳城中的万家灯火,仿如那漫天繁星。
星汉之灿烂,若出其里,壮哉!美哉!
再多看几眼。今年,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