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藏有一女身姿姽婳,端坐梳妆,以螺子黛轻轻描绘娇柔柳眉,眼眸流转秋波。身后的近身宫娥垂首仔细打理着长发,手指灵巧地绾髻,以金步摇定之。
都灵均细细瞧着铜镜里的自己,纤纤细指抚过眉心的花钿,满意地漾起朱唇。
今晚,陛下设下家宴于紫清石舫。璇玑公主下嫁翁傅臣的消息不胫而走,与此同时,陛下又鲜有地宴请宫中妃嫔,想必是为了筹备公主婚事。皇后江氏如今大腹便便,良贵妃虚有妃位,家族落败,如此数下,便只有她和妃一人可担大局。
自从信期如约而至后,她放下心中大石,虽仍旧见不得陛下几面,却也无以前急促行事。
只要此次婚事筹备妥当,她何愁无机会亲近陛下。想她堂堂相府大小姐,竟沦落到争风吃醋,她嘴边不由捻起一抹蔑笑。
“璇玑婚事,孤决定让你与太妃一同操办。”李琅琊噙了一口清茶,看向江静姝。
江静姝闻言微蹙柳眉,陛下此举已然是昭告天下璇玑脱离皇族一事,再加之婚宴时派头如此之大,日后想必是生生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连纯太妃亦被安排,便是无力回天,不可回旋了。
江静姝颔首:“奴家领命。”
李琅琊鼻尖嗅着胭脂下极力覆盖的艾草香,伸手握住江静姝的手,安抚道:“你如今已然显怀,身子虚弱,孤打算命人协助你一同筹办。”
江静姝沉吟片刻道:“良贵妃?”
“确是。”
江静姝又道:“陛下求的是顺水推舟吧?”
李琅琊浅笑不语。
河清前来,轻声提醒帝后二人:“陛下,娘娘,各宫娘娘已至紫清石舫,该赴宴了。”
李琅琊应了声,轻轻扶起江静姝,吩咐道:“皇后凤体矜贵,便莫要步行了,找宫舆来吧。”
都灵均入席时,恰巧瞥见对面稍上方处席位坐着良贵妃叶近瑜。
良贵妃日渐消瘦,身着稍微素雅的长裙亦显宽大,加之随意绾了鬓发,虽简约,然超脱之气油然而生,与从前华仪迥然不同。
都灵均率先启唇,揶揄道:“哟,怎么贵妃亦来赴宴呀?许久不见,我还以为姐姐早已超然物外,不屑前来了呢。”
良贵妃端起茶盏,敛下阴鸷眼神,只但笑不语。
都灵均见她如此从容,倒也不多生事端,只轻抚鬓间金步摇。
门外小黄门忽然尖声唱道:“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众嫔妃齐齐朝门那端行礼。
李琅琊携着江静姝入席,临至都灵均身旁时,都灵均惊嗅到一股刺鼻的草药味,一时难掩心头厌恶,以锦帕捂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