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韩家并不傻,只是有些事拗不过去罢了。
长女韩嗣音本该承皇后绶玺,母仪天下,四海尊奉,可偏偏红颜薄命,于新帝登基前夜失足坠亡……
韩进的国丈之梦碎了,又偏偏,君王无情,烛冷香散,至今不愿下旨追封。
陛下登基三年有余,除却定在明年春的采选,未曾纳新人入宫;过去人人皆谓,陛下礼聘当先迎韩家之女,以慰韩家。
谁知秦安阳半路杀出,似是勾住了帝王家所有的目光,照此情形,韩家女儿礼聘无望,只得等到明年春与众女一起参加采选——
梁子因此结下。
……
柔软细腻的药膏轻轻涂在伤处,冰丝丝,凉丝丝,没有分毫痛感。
“——秦安阳,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韩如玉醒了,但这回却不是痛醒的。
大剌剌趴在秦安阳红木雕鸾的匡床之上,素色长裙敛至腿根,如玉羞得直想起身,却被秦安阳摁住动弹不得,任由明月给她腿上伤处悉心抹药。
“少动!——你不是来上门赔罪的吗?这么凶做甚么!”
极品流水软烟罗帷幔半垂半束,那日光透进来,却好似如水月色,秦安阳头一回没客气,教那韩如玉听得一愣。
“你爹也真下得去手,看这样子,少说也有三十下板子吧……”
目光掠过裸露的双股,白皙肌肤之上竟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明月仅仅轻柔涂药,却也沾了一指尖的血脓,需得时不时拿一方干净的帕子擦去。
“我这药膏既能止痛,愈合效果也好——要是不出意外,今年秋猎兴许还能凑个热闹。”
秦安阳自顾自说着,如玉却伏在被褥上不吭声。安阳只当她累了不想动弹,便松了摁住她的手。
榻上淡淡玫瑰膏子的淡雅香气,直教人心神安定。
“……四十下。”
良久,如玉似乎小声嘟囔了一句,安阳一愣,她却又别过脸去不让秦安阳瞧见。
“嗯?”
“嗯……”
雕花小轩窗下,鸳鸯檀木妆奁静静敞着,珠花翠翘、金钗银簪,皆在那柔柔入户的日光中光彩流溢。
药膏涂罢,明月取来纱布为韩如玉包扎,末了,一双巧手系上左右一对蝴蝶结,既结实又可爱。
——直到韩进遣人催如玉回府,她们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言语,临出门也仅仅是眼神相对。
可秦安阳能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正在慢慢消融。
……
时隔半年,白芷再次踏入这气派巍峨的宫门。
走在方砖铺就的宽阔御道一侧,那麒麟灯台与朱雀幡交替相逢,午后日光在晶莹的琉璃瓦之上扑闪着眸。
白芷仰首,万里晴朗无云。
——这一回,正是太后单独召见。
夏末清风涌过悠长的宫巷,流过三百多年的沧桑世事,又惹上今人的石榴裙摆。
金丝七宝璎珞诉不尽爱恨情仇,羽睫轻垂,往事走马观花,渐渐沉淀心底——
风蓦地停了。
白芷抬眸,淡淡一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