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的唇瓣沾染了糖葫芦的甜,他尝到了。
可又不仅仅是甜,还有那柔软的温热,连接着往昔的灿烂夏花、绵绵风雪,兜兜转转到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某一时辰的悸动——如游园会花台下的走马灯,远观是灯火辉煌,走近是锦华绮丽——
可淡淡的苦味,在嘈杂的烟火游人声里渐渐荡漾开来。
他突然想到儿时的草药丸,裹着厚厚一层糖霜,明知是欺瞒孩童的把戏,却依然贪恋到涩口……
那样的甜啊……
白芷默默地抬起眼帘,看着他一点点推开她的肩,那英气的眉目黯淡下去。
“师兄不高兴吗?这一两个月都满腹心事呢。”
努力地扯起嘴角露出此生以为最僵硬最难看笑容,小巧指尖抚上方才吻过的那双薄唇,白芷总感觉有什么要夺眶而出,那眼尾妖娆的桃花钿也在颤。
“师妹……”温暖的大掌握住那只纤手,廉城低眸望着她,轻轻开口,“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明明该是平静的语气,却像是深夜的海面,隐忍之下全然海流汹涌。
人潮拥挤,她如水草般被推进廉城怀里,明明想退开的,却一次次被推回去。握住纤手的大掌蓦地收紧了几分,锢得她手生疼。
“——哟,廉大人好风流!这是哪家的俏娘子,幸得廉大人看上?”
身后突然传来几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话里话外皆是找茬的轻挑,白芷刚想回头,却被廉城牢牢按在怀里。
“原来是韩大人——彼此彼此。”
脊背挺直,廉城抬起下颌冷冷望向来人。白芷被他紧紧抱着,稳健有力的心跳声隔着宽厚的胸膛“扑通扑通”传来,让人莫名心安——她突然不想理会那些喧嚣,就偏安在这小小的一隅,她不是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愿望,绝圣弃智,哪怕化成一只不知春秋的的虫,那样也好。
“嘁,不过是个攀着裙带的纨绔子!”
“……”
朦胧间不知过了多久,那一来一回针锋相对的声音也平息了,依然是欢快繁华的游园会,依然是紧紧相拥的两人。
“好了……该回府了……”
白芷默默贴伏在廉城的胸口,听他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
夏国庆合三年的最后一夜,一切似乎刚刚开始,又似乎已然结束。
昏昏沉沉地在桌案边醒来,也不知是哪个时辰,白芷无力地撑起身子,却碰倒了手边的酒壶。那圆滚滚的壶子在桌上转了几圈,才摇摇晃晃地停下,只溅出几滴残液,一串水渍留在光洁的桌面上。
瞥了一眼瘫睡在贵妃榻上的青芜,却见少女睡得又香又沉,偶尔还有几声梦呓溢出嘴边,明明睡着了,可那小手却仍然抓着酒壶不放——白芷无奈摇了摇头,心知她贪杯,今晚怕是醉的厉害,转身便从榻上取来柔软厚实的蚕丝锦被细心盖在青芜身上。
推门出户,再轻轻掩上门扉。
深夜的天空蒙蒙的,只是一片模糊的黑。白芷静静站在回廊上,只是稍稍理了理不整的衣衫,任瑟瑟寒风吹散垂乱的长发。远方涌来的风隐隐约约掺杂了烟火的气息,也褪去了白芷一身的酒气——李氏母子早已就寝,此时此刻的秦府静谧安详,唯有檐下的红灯笼亮着喜庆的光。
从怀中摸索出扶还堂内门弟子的紫檀信物,就着微弱的夜色细细摩挲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