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夜幕下的青鱼六岛在海风与潮汐声中似一只安然入眠的青鱼,沉静的躺在波涛翻滚的大海之中。白鱼湾,也就是沈石、孙友等新人弟子入住的这个海湾里,沙滩上一片寂静,借着晴朗的星空洒下的亮光,依稀可以看到那众多背山面海的新人洞府此刻也都已经悄然无声,想必在白日的兴奋后,这些激动的少年都已经进入了幸福的梦想,或许还有不少人正在憧憬着隔日即将开始的修炼之途吧。
洁白细腻的沙滩,本来是留下了许多脚印,那是这些劲头十足的少年在天色未暗前来此玩耍留下的痕迹,因为在众多新人弟子中,有不少人在今日之前,其实根本还没见过沧海的模样,对这海边的一切都十分的好奇。
只是夜深人静后,在夜幕中潮汐一浪浪的冲刷下,这些沙子又重新恢复了平整,少年们曾经走过玩过留下的痕迹,都在不经意间被海浪轻轻抹去。
天地苍茫广阔,漫天星辰,在这无人留意的时刻,苍穹中却也另有一番寂静的美丽。
只是这时白鱼湾某处寂静的沙滩上,忽然走出了一个身影,看着是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面色凝重,眉头微皱着,走了一段路先停了一下,似乎在找寻什么,片刻后,又走到生长在海滩边缘的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之下,就这样站立不动,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忽然从后方传来,那男子立刻转头看去,借着天上星光,看到了居然是一位少年在这夜深人静时刻仍然还未入睡,而是一路走了过来,看那容貌身影,正是沈石的邻居孙友。
那男子看起来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了上去,孙友看到他,脸上也露出几分亲密神色,点了点头,微笑道:“小舅。”
被孙友叫做小舅的男子咧嘴一笑,用手摸了摸孙友的脑袋,随后又带了几分警惕,抬眼向孙友来路上细细看了几眼,确定没人之后,这才拉着他走到旁边一棵大树的阴影之下,有了树干遮挡,就算有人从远处看来,借着这夜色掩护,也看不清楚树下到底是否有人。
树阴暗影里,孙友脸上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抬眼向这位小舅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后,才轻声问道:“怎样?”
这男子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那东西你交给我以后,事关重大,连夜就通过家里门路带出岛送去了流云城。为了慎重起见,也免得惊动孙家那里,是动用了老太太的面子,专门请了神仙会在流云城分店‘鉴宝堂’的巫大师看过了。”
孙友双眼明亮,一眨不眨看着他,又缓缓低沉地问了一句:“小舅,结果怎样?”
那男子皱眉苦笑,轻轻叹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只宝蓝色布袋,正是白日里孙友曾经递给沈石观看并装有那块罕见“火蚣香”的小袋,递给孙友,同时口中低声道:“巫大师看过后,断定这上面虽有几处巧妙做旧的手段,与普通提神醒脑的‘红袖沉香’极相似,但实际上却是一块难得一见的对凝元境修士大有好处的‘火蚣香’。”
孙友突然沉默了下去,没有再说什么,站在他身旁的男子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才听到孙友冷冷地说了一句:“也是一块难得一见的对炼气境修士剧毒无比的火蚣香。”
那男子沉默无语,过了一会才低声道:“小友,你想怎么办?”顿了一下,他声音听着又轻了几分,道,“这事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已是盛怒之中,只是还未知你的意思,所以咱们这边才强压着没发作。只要你开口说一声,这种狼心狗肺的家门,咱们不要也罢。再怎么说,你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平日里最得她老人家疼爱,要我说,不如干脆就……”
孙友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小舅,我姓孙。”
那男子苦笑一声,住口不言。
孙友冷哼了一声,道:“他们所做种种,无非就是为了家主之位,我若是背门而出,岂不是正顺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的意?”
男子皱眉,脸上隐有担忧之色,道:“可是他们连这般下作手段都用了出来,万一日后再有什么……”说到此处,他忍不住又是轻叹一声,道,“你娘亲,也就是我那苦命的姐姐,往日里就是老太太的心尖肉,最是疼爱不过,不料当年老太太看走了眼,亲自挑选的那厮竟是个白眼狼,本以为是一段美满姻缘,没想到反是害了姐姐。这些年来,老太太在家中时常长吁短叹,都是满怀内疚,待你娘亲意外过世后,老太太更是……”
说到此处,这男子明显也有些激动,上前双手扶住孙友的肩膀,沉声道:“小友,若事情不谐,你千万不必强撑,别人怕他们孙家,怕他们孙家背后在凌霄宗里有一个孙明阳,咱们许家却是断然不怕的。只要你肯回许家,小舅我拿性命跟你担保,绝不可能将你视作外人,一应供给,更是只会比孙家更好!”
孙友咬了咬牙,眼眶似乎也有些发热,只是看去这少年却似乎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小舅的臂膀,沉默片刻后,轻声道:“小舅,外祖母和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的。只是……我娘亲因何过世的?无论如何,总有一天,我这个做儿子的,一定要她的灵牌在孙家祖祠中,再上两个供奉桌案。”
扶在他肩膀上的大手,似乎在瞬间紧绷了一下,随后缓缓放下,这位许家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欣慰之色,道:“好,既然你心意如此,回头我就派人转告老太太。”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眼下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