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走动几个来回,怒火渐息,忽地停步叹道:“晋人之中,豪杰何其多也!”
毡帐中一片寂静,并无人敢于答话。匈奴自起兵以来战无不胜,诸将都养成了眼高于顶的习惯。这话对于骄横异常的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个侮辱。偏偏事实如此,又无可辩驳。众将彼此对视,纷纷露出悻悻的神se。
刘渊又沉吟道:“这持戟的晋军勇士,前几ri未曾听说过。莫非就是适才伪装成我匈奴贵种,混入介休城中的?嘿嘿,右於鹿王,你的金冠、饰带,可给我军添了不少麻烦。”
所谓右於鹿王,正是刘景的匈奴王号。数月前他被刘琨打得丢盔卸甲,狼狈逃出晋阳之时,连心爱的金冠、饰带等物都没来得及带走。谁知今ri却被晋人用来乔装改扮,骗过了重重营垒。
刘景慌忙出列拜倒,也不说话,只是连连叩首。额头碰在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是匈奴族中十六位具有王号的大酋之一,更有驰骋疆场、所向披靡的豪勇,故此在汉国建立时,受封为灭晋大将军的高位;虽曾在晋阳受挫于刘琨,于其威名并无大损。可这般人物,在刘渊面前却仿佛走狗一般。
刘渊低下头看了看跪伏在他脚边的刘景,怫然道:“别趴着了,你带三千人马去支援呼延晏,给我认真地打!”
“尊命!”刘景大声应答。他弯腰躬身,不敢抬头;倒退着出了大帐,才调集人马呼啸而去。
“贺图延!”
“末将在!”辅汉将军贺图延出列。贺图延年约三十许,剑眉虎目,猿臂蜂腰,望之英气勃勃。他是专事负责哨探侦察之将,麾下的精锐轻骑早已分遣出发,昼夜不息地回报各处军情。
“晋军动向如何?”
贺图延应声答道:“并州刺史刘琨已然出兵。他亲率晋军主力万余,沿昭馀祁西侧急速南下;此刻应当已过平陶,将渡汾水,呼延颢将军所部即将与其接触。晋军先锋游骑越过我军前部,在兹氏至中阳一带频繁活动。末将所部侦骑与其多次交手,损失大略相当。另外,在中都、京陵一线,有晋军偏师千余人与羯人石勒率领的兵力对峙。”
“动作好快!”有人惊讶地道。
晋军南下的速度果然非常之快,不过三天的功夫,已经直逼隰城。而隰城距离介休不过百里,骑兵奔驰半天就可以到达。这样的情况,已经迫使刘渊不得不做出反应。
刘渊返身入座,扬声唤道:“陈侍郎,烦请取地域图来。”
一名相貌清矍的中年文官快步趋前,将案几上的卷牍撤下,转而铺上一幅极大的地图。眼看帐中稍显昏暗,他又点起两座烛台,轻轻放置在案几的左右。
这文官乃是匈奴汉国黄门侍郎陈*元达,其人深受汉王信赖,官位虽不极高,却主掌着庞大的密谍网络、参与重重机密要务,绝非寻常朝臣可比也。而他身为堂堂黄门侍郎,居然亲自做这些份属仆役所为之事,众将心里都清楚,大单于接着要说的事情必然非同小可。
待刘渊抬手做了个请看的姿势,众将便纷纷上前,围拢到案几前方。
这是一幅颇为精细的并州地图。从地图上可以看出,整个并州大致呈现为略微倾斜的四边形。诸多山脉交错其间,而汾水、漳水等河川在山脉间奔流,串联起多个盆地。
其中,匈奴汉国控制区域地跨西河、平阳、河东三郡,与太原国之间唯有汾水流经的百里雀鼠谷可以通行。而在雀鼠谷之北,又有昭馀祁广阔的水面横贯。这样的地形,导致匈奴大军的行动几乎没有回旋余地,唯有沿途强攻猛打。故而才有数万大军受阻于介休小城,进退两难的局面。
刘渊凝视着图上地形,淡然道:“诸位,刘琨所部确实善战,与那司马腾大是不同。但战局的变化依然在我的预料之中。兵法曰: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刘越石以重兵阻我于介休一线,以为得计,殊不知这恰是自取败亡!”
刘渊向陈*元达微微颔首,随即将手中的朱砂笔往图上一处轻轻一顿,大滴颜se顿时在地图上化开。只见赤红的se彩浓烈yu滴,彷如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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