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凰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嘴角微扬，两个字在喉头翻滚数次，像是花费了极大力气一般，好不容易才憋了出来：“秦……秦苏……”

夏凰的这副样子惹得三宫主又是一阵轻笑。

她那宛若出谷黄莺般美妙的声音，在笑起来后，竟好似银铃作响，清脆而动人。

笑过之后，烟渺宫三宫主秦苏的心中，竟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因为，她好久都没有这样轻松而单纯地笑过了。她在心中问自己，自己上次这么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是年少之时抱着襁褓中的四妹与大姐二姐一同外出游玩之时？还是接下宫主大位前和大姐筝箫和奏之时？亦或是记忆中某个并不太清楚的画面里？

她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自从接下三宫主之位，她早已习惯了身边之人对自己的顶礼膜拜，早已习惯了地位尊卑造成的无法弥补的隔阂。就算是她最亲近的女婢清儿，在她接下宫主之位后，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和她没大没小地玩笑嬉闹了。

而她自己，也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独坐在明婉园中或者天筝阁顶独自扶筝自娱的感觉。只有这陪伴她多年的“无露筝”，才没有因为她身份的改变而有任何变化。

这并不是说她过得不快乐，偶尔，在和三位姐妹的闲聊中，她们仍是能放下宫中一切，单纯以姐妹的身份谈天说地，也有令人愉快的玩笑。但这一切，与她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却有着无法忽视的差别……

也许是思绪飘得太远，三宫主一时有些走神，夏凰见她目光飘忽，略带关切又略带僵硬地出声道：“秦苏？”

一声不那么自然的“秦苏”，将秦苏的思绪从记忆中拉了回来。

“如果你真的不习惯的话，还是可以叫我三宫主。当我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的声音，我才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我的名字是那么的拗口。”秦苏出乎意料地和夏凰开了个玩笑，从那块溪水中的巨石上轻轻一跃，落在溪水旁松软的土地上。

这下轮到夏凰吃惊失神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秦苏还有这样的一面！

在过往的接触里，他在秦苏的身上发现了身为高位者的自然气质，发现了他在其他人身上不曾感受过的缥缈出尘，也发现了秦苏那种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表下热情而善良的心。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从秦苏的口中听到这种略带调侃的玩笑。

“哈！这……”夏凰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倒是秦苏似乎有了聊天的兴致，主动启了话头，道：“你说你所专注之事，只有你手中之剑，这一点，我相信。如果不是真正专注于剑，你也不可能从我们烟渺宫宫殿墙上纹理中发现初代宫主们暗藏的剑理，也莫怪乎惊鸿剑会认你为主。这一点，你倒是和我的大姐，也就是大宫主，有几分相似。”

如果没有经历那一夜惊鸿剑和狂阳剑的躁动，夏凰也许只会以为这是一句简单的夸奖。但经过了那一夜的事情，夏凰对三宫主秦苏这番话就有了完全不同的理解。

“果然！烟渺宫中也有上古七剑的其中一柄！而且，剑主正是大宫主！”夏凰心下了然。

秦苏没有注意到夏凰表情的细微变化，继续和他闲聊着：“也许说出来你会不相信，其实，我并不擅长用剑。抛开修为境界的问题，我在剑上的造诣，恐怕还远远不如你的水准。”

对秦苏这看似不可思议的话，夏凰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每一位剑修的身上，都会有一种独属于剑修的气质。这种气质也许会因为每个人都不同而产生变化，都却脱不了剑意的根本。这种气质和实力无关，难以掩藏。烟渺宫的诸位高手中，夏凰见过的郝醉醒、左清濯、霜老、佘诗、大宫主、二宫主都有这种气质！尤其以二宫主最为明显！但在三宫主秦苏以及四宫主的身上，夏凰却从来没有感觉到一点点剑修的气质！

看到夏凰平静的反应，秦苏有些讶异：“怎么？你不觉得奇怪吗？”

“预料之中，抛开修为的问题不谈，秦苏你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剑修。即使人们盛传你自创了‘筝剑合流’之技，但依我判断，你的‘筝剑合流’并不能真正登峰造极，因为你在剑上的造诣，落后你筝上造诣太多了。”

又是一番毫不客气的实话！

夏凰这番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一定会叫人笑掉大牙。一个元胎境的小子，竟然敢对一位归元境的超级高手评头论足？还说什么不能登峰造极？他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吗？！

不过，秦苏并不会因此而生气或者感觉遭到了轻视，相反，这种毫不虚伪的实话，令她感觉意外的舒心：“若是换成别人，即使知道这个事实，多半也会换种委婉的方式来提醒我，甚至将坏事都说成好事。你的诚实，为了惹过不少麻烦吧？”

“没有……”

“哦？”

“因为我一般情况下都懒得和其他人浪费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