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绍庭朝叔父书里的那幅画看了一眼,是一幅墨竹,落款瞥见“曾渔”两字,不禁目瞪口呆,油布包里竟是曾渔自己作的字画!
只听曾渔道:“晚生上回去宜春拜访井元直,元直兄不嫌晚生字画鄙陋,嘱我作几幅送他,所以趁这次随方塘先生去宜春之机带过去,未想让绍庭公子生了这么大的误会,这也是晚生无德之故,惭愧。”
严绍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冤枉曾渔是贼,这损的是他分宜严氏的名声,严世芳气极,喝命家仆揪住严绍庭竹笞二十,又向曾渔连声道歉
严绍庭大叫道:“叔父,钤山堂失窃是实,叔父没有查清就要责打小侄,小侄不服,小侄年幼,父母俱不在身边,若叔父无缘无故责罚,小侄就撞死在这里。”
严世芳连声道:“好,好,你还敢不服,你凭空诬曾生清白,不即认错还敢狡辩,今日就是你父亲在此我也要责打你,来人”
严绍庭急了,叫道:“六儿、小六,出来,向我叔父说清楚。”
小厮六儿畏畏缩缩出来了,向严世芳跪倒道:“二老爷,庭少爷所言句句是实,曾先生拿了钤山堂的很多字画去”
严绍庭气又盛了,他坚信曾渔拿了那些字画,今日只是不凑巧没捉到赃物,那些赃物定是被曾渔藏在其他地方,叫道:“叔父,侄儿若不是有确切证据岂敢诬他,上次他去宜春访友,钤山堂就少了吴通微的《千字文和文同的《墨竹图,还有一套宋版《容斋随笔,这次又少了蔡襄诗表帖二轴、孙过庭书谱帖一轴、董源山水小景二轴、唐寅诗画二轴,虽不在这书箧里,料想也是藏于某处,请叔父明鉴。”
曾渔道:“方塘先生,绍庭公子这么说不但污了晚生的声誉,更辱及井元直,晚生不得不辨,绍庭公子列举的这些字画前些时日晚生的确从书楼取到了楼下卧室以便早晚鉴赏临摹,因为这次要去宜春,晚生担心这些字画放在楼下卧室会污损甚至遗失,所以今日一早就把上述名家字画送到楼上分门别类归藏,只有那部《容斋随笔还留在案头,请方塘先生亲眼验证。”
严绍庭听曾渔不疾不徐地说着,心里已感不妙,但这时也只有硬着头皮跟着叔父严世芳去钤山堂验证
曾渔的卧室书案上,一只木函装的数十卷《容斋随笔整整齐齐摆放在案头,再上到楼上藏室,严绍庭口里丢失的那些字画全部都在,只是摆放处有些偏僻不甚醒目而已,严世芳盯着侄子严绍庭问:“你还有何话说?”
严绍庭怕挨竹笞,也顾不得说得通说不通了,道:“叔父,小厮六儿上回因为曾先生的事挨了打,心中怨恨,就横诬曾先生偷窃,小侄是为了爱护祖父和父亲的收藏,信以为真,就冤枉了曾先生”,说着快步走到曾渔面前,长揖道:“曾先生,学生年幼无知,做错了事,请曾先生责罚。”保持躬身的姿势,显得知错能改,很诚恳的样子。
严绍庭也真拉得下脸,又把罪过推到小厮六儿头上,这让曾渔很鄙夷,心想:“严绍庭坏得没品,比其父还不如,这种人当上了锦衣卫副千户,绝非民众之福。”冷冷道:“我哪里能责罚你,全凭方塘先生作主吧。”这是不肯轻饶的态度。
严世芳也觉得自己侄子这回实在是太过分了,当众诬陷曾渔偷窃,孰能容忍,堂兄严世蕃的两个儿子请他代为管教,严绍庆颇为忠厚,这个严绍庭却是爱耍小聪明和小手段,没有世家子弟的儒雅大气,再不管教就晚了,沉声道:“把严绍庭竹笞二十,小厮小六挑拨是非、邪惑主人,竹笞三十,以后不许在严绍庭左右侍候,交与饶管事带到寄畅园去锄草。”
严绍庭吓得不轻,他怕挨打,叫道:“叔父,侄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请叔父饶过侄儿这一回。”
两个仆人左右拉着严绍庭,没有立即拖严绍庭到楼下去打板子,看二老爷严世芳是不会会改变主意饶过绍庭公子,却听严世芳厉喝道:“知错就不用责罚了,拖下去,结结实实竹笞二十。”
两个仆人只好拖着严绍庭下楼,严绍庭见软求不行,又叫道:“你们谁敢打我,我已经是官身,五品锦衣卫副千户,谁敢打我,我告诉我爹我娘,绝饶不过你们!”
两个仆人被吓住了,也知道柳夫人宠爱绍庭公子,他们下人如何敢动手,被严绍庭用力一挣,就脱手跑了
这下子可把严世芳气坏了,怒叫道:“岂有此理,你们两个不把严绍庭抓回来,我就把你二人送到县衙治罪”
二老爷之命也不能不遵啊,两个仆人只好追过去,把刚逃出钤山堂大门的严绍庭给抓了回来,还一边陪小心道:“庭公子,这须怨不得小人,是二老爷要小人抓的……”
严世芳下了楼,喝道:“严绍庭竹笞二十、小厮六儿三十。”
小厮六儿立即就被剥了下衣一五一十打了起来,打得鬼哭狼嚎,严绍庭却没人敢打,严世芳一再催逼,那两个仆人“扑通”跪下磕头道:“二老爷,小的不敢以下犯上啊,打了绍庭公子,小的只怕也活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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