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扭头,正好看到坡地边缘,一个巨大的猿类头颅升起来,转眼又带起巨象般的壮硕身躯。地面又震了一下,这只高有两丈的巨猿跳上坡地,半蹲着身子,毛茸茸的手臂撑着地面,铜铃般的眼睛里也闪着凶光。
叶途惊呼出声,余慈反倒是松了口气,这样的巨猿,他在照神图里看到过几次,便安慰道:“没关系,这东西看起来壮硕,其实就一身蛮力……”
说到这儿,他猛地住口,后续的言辞被一把掐断。
巨猿的头颅之上,忽地按上了一只青灰颜色的爪子,上面铺着细长的绒毛,却也有锋利如刀的趾甲。
那是真正的“如刀”般大小,巨猿的脑袋已经很有规模了,但五根长长的趾甲依旧非常轻松地把这斗大的头颅收拢其中,只一合,便是四分五裂。红白夹杂的血浆迸射,随即那只爪子便那么随意一扭,巨猿脖颈以上便彻底消失,只有胸腔内的气血冲出来,溅到坡地的每个角落。
旁边叶途的呼吸猛地停顿,余慈深吸口气,将少年扯到身后。直到这时候,他才地发现,坡地周围,安静得实在过分,之前恐慌混乱尽都消失,又或者是这负面情况发展到极致,进入到了最为致命的死寂状态。
很显然,后者更为现实。
青灰色的爪子动了动,像拨开一株小草,将巨猿无头的身躯拨到了下面的万丈悬崖之中,接着,另一只同样规模的爪子探上来,拍在斜坡边沿。
“哗啦”一声响,坡地仿佛被拍蹋半边,大片的土石滚落下去,但两只爪子仍抓得很稳,然后,便用可以目见的幅度发力,使仍隐在坡地外侧的身体挺上来。首先冒出的,仍是一颗巨大的头颅。很明显,先前巨猿的头颅,与之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荒谬的是,在这种时候,余慈却想到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物,即数月前,在千里之外的破观中,那位“同道中人”。正如叶途所说的那样,有些事情只是沉淀在意识深处,在现实的刺激下,又翻腾上来,清晰显现:
“当初老道击杀它时,单是这头颅,便有磨盘大小,身躯更与这道观仿佛……”
那个叫玄清的骗子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信口开河的胡话,会在余慈眼前变为现实。仅以目见,凶兽的脑袋绝对与磨盘不相上下,想来,仍未完全呈现的身躯就算不是一间屋宇那么夸张,也差不到哪里去。
余慈首先注意到的是这凶兽额头正中,有三只粗短的尖角所谓粗短,也是相对而言,三只角均有半尺来长,呈三角排列,看上去并不锋利,可浅蓝的颜色却十分之诡异。
凶兽的脸面像狐又像狼,严格来说并不难看,只是巨大化的脸孔总会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且那对兽睛便如烧红的煤石一般,火红的颜色透出灼烫的热度,可直视过去,又觉得内里一片冰寒。
除此之外,余慈还觉得这对兽睛之中,有着说不出的狂燥。
不知是幸或不幸,这个尚未完全现形的庞然大物并不在乎坡地上的两个小虫子,它只是把巨大的身躯完全伸上来,占据了坡地老大一块面积。近距离观察,凶兽的身体确实如山岳般高壮。
它的体型类似于虎豹一类,身体修长,四肢着地,却比人立的巨猿还要高出七八尺,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足有丈许长短。让人侧目的是,此兽青灰色的毛皮上,似乎腾着一层轻雾,又像是燃烧的火烟,环绕周身,久久不散。便是不看体型,也能让人们自觉地把它同一般的凶兽区别开来。
峡谷的强风吹过,带来凶兽身上的气息,近距离接触这东西,她总感觉,腥膻之中,还有点儿别的什么,更重要的是,这气息实在有些熟悉。
没隔多长时间,余慈猛醒:“鬼兽!”
一语即出,以往的记记忆便都回来了。眼前这大家伙,原来就是毒蛇和尚等人处心积虑要对付的鬼兽。几天前,余慈在远方松林内,嗅到过它残留的气味儿,至此印象仍十分深刻。
余慈还有些懊恼,他是大意了,虽说是天裂谷中各种猛禽凶兽的气味儿混杂在一起,干扰了他的嗅觉,且先前一直沉迷在叶途讲授的修行知识上,但被这样危险的气息迫近到眼皮底下,仍是不可饶恕的失误。
但现在后悔已是晚了,所以余慈果断将一切没用的心思压下,护着叶途以微小的步幅后移,他准备窥准机会,带着叶途跳下山崖,借着坠落的速度逃出鬼兽的视线,再凭借叶途身上可悬空飘浮的法袍逃出生天。
计划是不错,但这个时候,鬼兽终于动了,至于怎么动的,余慈没有看清。
他只是觉得鬼兽身外那层火烟薄雾乍一模糊,眼皮忽然就是剧痛,他的反应是一等一的,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便直挺挺地倒下去,同时手臂后搂,要把叶途拉倒。
可是,他手上搂了个空!
少年的惨哼声响起,还伴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余慈头皮一炸,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名叫“胡柯”的倒霉鬼,全身几乎给撞得稀烂的惨况。他从地上弹起来,还没辨清东西南北,就撞上了一堵墙他撞在了鬼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