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锁嘟囔一句,仔细拨弄锁头,只听啪嗒一声,门开了道缝隙。这里我已经出入好几次,可此时看到黑漆漆的门缝,还是有心惊胆颤的感觉。
接下来就要我上场了,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我们推门而进,翻手把门锁上。铜锁打着手电,四下里照了一圈,这里和我们走时一样,没被人动过。也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房间里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寒气息。
我把背包放下,开始脱衣服,铜锁用手电照着我,等我脱光了,他赶紧避开手电,骂骂咧咧:看一个大男人光屁股,真他妈不舒服。
我没理他,把衣服裤子裤衩袜子什么的,一股脑全塞在背包里,现在的我完全赤裸。
水缸里被解铃放满了水,现在依然还在,溢在缸口。我从木梯爬上去,站在上面看,不像是在看一个容器,而像是看一口井的感觉。一片漆黑,似乎深不见底,犹如深渊。我有一种强烈的错觉,这水里通着另外一个世界。
铜锁在下面用手电照着我,我像是站在舞台光圈中间要表演极限脱生的魔术师。我看看他,他看看我,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就在一天之前,我和解铃也是这样的,现在完全角色颠倒。
我深吸一口气,扎进了水里。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蟠桃山附近就有大江流过,小时候练就了一身的水性。潜水对于我来说,不算陌生。我凭着一口气,迅速潜到缸底。深度过了两米,能清晰感觉到水压。潜水越深,水压越强,对肺部的压迫就越厉害。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在水下,体力和精力丧失是很快的,不知不觉就会到极限。
我屏住这口气,慢慢游起来,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玻璃外的房间整个是扭曲的,铜锁打着手电,亮光刺眼成团,我看不清他,只知道他还在。
我用手拍拍玻璃,手电光亮晃动,铜锁走了过来。他站在玻璃外看我,用手做了个手势,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不要勉强自己,挺不住就游上去。
我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担心。下一步怎么办?我想起解铃打坐的姿势,我也模仿他,双腿盘起。在水里保持这样的姿势比较困难,半沉半浮在水里,根本没有着力点。我还是尽可能地去做。双腿终于盘起,我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我眯着眼看向玻璃外面,铜锁朝我竖起大拇指,手电光线照着地板,一闪一闪的。就在这个时候,我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天地整个都黑了,那闪闪的光亮,犹如黑夜中的一团月光。
我的意识模糊起来,甚至有一刹那觉得很奇怪,月光为什么不在天上而在地上亮着呢。
我慢慢合上眼睛,身心承受着一种朦胧的压抑,四周灰蒙蒙一片。
隐隐约约中,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很空,只有一把高椅,而我就坐在这把椅子上。我模模糊糊看到对面的墙上,有一个白色的纸叠风车,无风自转,一直转着。就这一晃神,我扎了眨眼,发现自己依然还在深水缸里。
肺里已经没有空气,整个身体就像要爆炸一样。我实在受不了,猛地一蹬水缸底部,飞快向水面窜去。头穿破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我差点激动哭了。
我大口喘着气,双手扶住水缸边缘,这才感觉到全身冷得打哆嗦。
铜锁顺着木梯爬上来,急切地说:怎么样?感觉到了什么?
我喘了好半天,才把这口气倒过来,问: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在水里打坐,特别神奇,整个人飘在水里,就像是飞升成仙。尤其脸上那表情,似笑非笑的。铜锁急切地说:你这个样子搞得我都想试试了。
我抹了把脸,喘着气说:我,我刚才走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什么意思?他快速眨着眼。
我说:我好像到了幻境,很真切,是一间非常陌生的小房间,里面就我一个人。我看到对面墙上有个风车,突噜噜地转个不停。
铜锁大感兴趣:然后呢?
然后我憋不住了,就醒了呗。
铜锁道:要不这样,我去取点潜水工具来,你背着氧气瓶子,这样坚持的时间就长了。
去你妈的。我笑:要的就是在极限环境里的极限幻觉,背着氧气瓶还有个鸟用。这次我要突破自己的极限,我要看到更多的东西。
好吧,你小心点。铜锁道。
我缓了几分钟,猛然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扎入水中。
水里打坐,很快我又一次进到那个幻境,那个陌生的房间。
这次我有了准备,心念一动,居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向那转动的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