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一趟。不管是不是,去看看我就安心了。”
“好吧。”我说:“舍命陪君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通知我一声。”
铜锁道:“还有我。”
我们定在这个周末一起过去。
王凯的骨灰已经下葬,我们三人约在第二天一起上坟。王凯的坟落在市区最大的墓园里,环境很好,坟头摆满了塑料花和烧纸。我们在他的坟头撒了酒,又念叨了几句。
天气很好,可我的心情却始终化解不开。我问陈暖,就算能找到王凯的魂儿,他的身体已经火化了,你想怎么办?
陈暖苦笑:“我也不知道,就是心理空落落的,能看他一眼,我就知足了。”
周末,铜锁驱车拉着我们开往蛇口屯。那地方很远,走了大半天,下午时候到的村子。村子位于山腰,虽然通路了,但还是挺穷的,随处可见破落的砖瓦房。现在天也冷,地里也没人干农活,周围大山也光秃秃的,显得有几分萧索。
比较怪异的是,我们走过几条村街也没看到人,好不容易碰到个小孩,向他打听那百岁老妪的住所。小孩用手指着不远处冒烟的地方说:“就是那,村里人都去那了,我爸爸妈妈也去了。”
“他们都在干嘛?”我疑惑。
小孩也说不清,就说家里人让他看家,其他都不知道。我们三人互相看看,觉得这里面不对劲,赶紧走过去。
冒的烟火是从这家的院子里出来的,黑色烟雾笔直,一直升到高处。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不是起火引起的,而是香炉烧出来的。这种直烟最常见于寺庙,普通的庄户人家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我们来到院子门口,里面乌泱泱站着的都是村民。天冷,人人都穿着棉袄,有些还把手互插在袖筒里,一个个冻得面红耳白。院子正中有一鼎大大的圆肚子香炉,足有一人多高,看上去很新,应该是新打造的。香炉里堆满香灰,上面插满了大小不一的长香,香头燃烧,飘出青烟,凝聚在一起,正是我们在院外看到的烟形轨迹。
村民们看着我们,既没有敌意也不像欢迎。铜锁使了个眼色,我们进了院子。
我们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要不要进屋直接拜访。就在这时,正屋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个农村妇女。这个妇女脖子上挂着劣质的红丝巾,眉间还被红颜料点了一个圆点儿,看上去很滑稽。她从屋子里走出来,到了院子,跪在地上冲着屋子磕了三个头,然后走进柴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三根香。她把香插在香炉里,跪在蒲团上又磕了三个头,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这边刚走,那边随即有一名村民进到屋里。
我们观察了一会才看明白,屋子里好像举行什么仪式,这些村民在外面排队,一个接一个进入。出来的人都会多出一条破烂的红丝巾,头上点个圆点儿,然后烧香磕头。
“怎么办?”铜锁问。
“进去瞧瞧。”我说。
“对,”陈暖说:“既然来了,不可能不看明白就走。进去就说我们是市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反正我有工作证。”
铜锁点点头:“那就这么办。”
我们挤开人群,顺着台阶来到正屋前。屋里很大很亮堂,花团锦簇,香气缥缈,坐满了人,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
我们走进去,门口有个中年妇女拦住我们,彬彬有礼问:“几位是?”
陈暖道:“我们是市电视台的‘最新闻’栏目组的,以前来过咱们村进行过拍摄,这次组里派我们打个前站。”说着,把工作证递过去。
那中年妇女乐的眉开眼笑,冲满屋子的人喊:“市里都知道咱们村的妈婆老祖了,老祖以后要进城给大官们看事了。”
她用手一指,我们看到屋子最里面,靠着墙有一尊巨大的法坛,上面层层供奉,形似楼梯,每一层上都放着供品香火长明灯等物。这尊法坛下面,有一蒲团,蒲团上端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实在看不出有多大年龄,形如枯槁,没有头发,光秃着脑袋,而且还没有眉毛,眼皮很大,耷拉着。嘴里牙齿也没了,上下嘴唇抿在一起,整张脸就像一个缩成团的肉包子。
这人老到一定岁数,就看不出是男是女了,完全就是个中性人。看她这模样,完全评估不出来有多大岁数,说是二百岁估计都有人信。
别看这么老,按说身子骨应该发虚,可天这么冷,还敞着屋门,她却仅仅裹着一件白色袍子,那样子很像是旧时代的僧侣。
“啊。”陈暖惊叫一声。
我们看到在这个老人的身旁,匍匐着一只大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