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发生了什么?”音频里
那个女孩道:“我在梦里害怕极了,可偏偏又动不了。那个我从树林里走到我的面前,她不停地打我骂我,还要拖着我进树林。不知为什么。我知道如果自己进了树林,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我拼命地挣扎,挣扎……然后我就开始跑,那是我从来没到过的地方,到处都是树林,看不见路,看不见光,我赤着脚低头跑着。”
“赤着脚?”王医生疑问。
“是的。”女孩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鞋子没了,光着脚。当我觉察到这一点时,停了下来。心脏跳的快从嗓子里飞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让我毛骨悚然。”
“怎么?”
音频里传来椅子的声音。女孩的声音变得清晰而又低沉,给我的感觉是,她拉了一把椅子,凑近了录音装置。
她低低地说:“那个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从树林里出来的另一个我就是没穿鞋的。而现在我的鞋又没了,是不是说真正的我消失了,我已经变成了那个我。”
这个女孩的指代非常模糊,如果不是从头开始听音频,很难理解她所说的“我”所指代的对象是谁。她的思想状态似乎已经分裂和模糊了,先后出现的两个我,让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封闭其中。しし
我有点坐不住了,这次过来不是研讨精神病人的病情,我们的目的是找到大师兄修行的线索,可扯来扯去没个重点。我偷偷看了看解铃。他倒是很沉稳。没有急躁。聚精会神地听着。
“你继续说。”音频里,王医生对那个女孩说。
女孩说:“我跑,到处都暗无天日,我也看不清方向,就一个念头,跑。跑着跑着,我来到一栋大楼前,这栋大楼阴沉沉的,看上去特别熟悉,可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我也是慌不择路,跑了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是一间医院,走廊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
“你在梦里能闻到味道?”
“能听见声音,闻到味道,这些感觉都非常清晰,甚至醒来之后还残留在我的感觉里。”女孩说。
“继续。”
“我在洞洞的医院走廊里跑着,天花板虽然亮着日光灯,可周围还是特别的阴暗。”女孩说:“虽然看不到那个我,但我能感觉到她已经进了大楼,在身后不知什么地方慢慢追来。医生,你能理解我的那种恐惧感吗。”
“我能理解。”:“是人就会有做噩梦的经历,大部分人都会梦到被梦里的东西追,你不用太紧张。”
“医生,你还是不理解。”女孩竟然抽泣起来:“我害怕极了,那时候感觉特别孤独,感觉全世界都抛弃我了。害怕、孤独、孤立无援地逃跑,我已经支撑不住了,呜呜。”
“你继续说吧。”
“然后我就跑进了一个房间,”女孩说:“推门的瞬间,我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我想收手,可收不了,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让我每次都进入这个房间。”
“你是说你在其他相同的梦里,也是进入这个房间?”
“对。”女孩说:“你理解了,我从小到大每个生日都会做这个相同的梦,在梦里,每次我都会跑进相同的房间。在进这所房间前,我还意识不到自己在梦里,可一推开这扇门,我就知道自己是在梦中。我不想进这扇门,可控制不住自己。”
“门里是什么?”
“里面,”女孩的口气忽然一变,变得无比遥远而幽深:“是一间人体标本的展览室。”
王医生喘了一声很粗的鼻息,女孩的感觉敏锐:“医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继续说。”他道。
女孩说:“里面放着很多铁架子,特别长,从房间的这头一直码到那一头。架子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罐子,里面灌着福尔马林,泡着很多人的器官。有人头、有眼睛、有鼻子、有心脏,甚至还有男人的下身。我正看着,忽然哐的一声,房间门被人推开,我回头看,非常,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我吓得差点昏厥过去,我知道那个我追来了!我勉强支撑住,小心翼翼绕着架子跑,不想被她发现。绕着绕着,我自己也迷糊了,这些架子形成了一个很复杂的迷宫。我正庆幸自己逃脱,忽然一抬头我看到了墙上不知被什么人画着一个很古怪的图案。”
听到这里,王医生把音频摁到暂停,他从桌膛里翻出一个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张图片递给我和解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