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响着哒哒的马蹄声,路旁偶有挑着担子的小贩经过。七月的午后,还是热得有些焦心。
苏流月扯了扯素白的交领,今日她换了一身织菱从外头买来的男装,月白色的缎衣,博带窄袖,宛然一副翩翩小公子的模样。
马车拐过街角,突然人就多了起来,她循着人群望去,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罢了,天下是非何其多,自己莫要管闲事的好。
她正要问赶马车的人,清平街巷口怎么走,织菱说,青冥少尊收徒的告示就贴在那里,去了之后就能报名参加。
外头却是传来一个惊恐愤恨的声音:“你们目无王法,草菅人命,契约上根本不是那样写的!”
咦,这声音怎的有些耳熟?
苏流月唤了两声“小哥”,马车停了下来。她攀着车壁探出车帘,看着驾车的人,“小哥,可否掉头回去看看?”她遥遥指着马车的后方,说道:“我听着像是我的朋友。”
暗一想着大人对这位“小公子”的态度,便点了点头,“还请小公子坐好。”
苏流月笑着说了声“谢谢”,倒是令暗一愣了愣。
马车在人群外两三丈的地方停下,苏流月依旧是手脚并用地爬下来,她寻了个空,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地上的男子衣衫狼藉,披头散发,双手抱着门前的一根房柱,拼命用脚踢开上前的几个壮汉。
苏流月站的位置,看不到那男子的脸,她跑到另一边,恰好那男子侧过脸来……
“啊。”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眼前的一幕莫名让她的心慌了一下。
果然是他。
前几天在相府菡萏苑给她们姐妹弹琴的俏公子。
时卿咬着牙,喉中发出一阵阵呻吟,他知道没人会来救他,“步音楼”像是一个黑色的深渊,一步一步地将他拉往没有希望的未来。
也许此时的僵持,不过是徒劳,最后的结局已经注定。
要么沦为卖身的小倌,要么每日受这些生不如死的折磨,他看着自己被夹断的十指,脑中想起曾经春风得意的少年郎……
鼻青脸肿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回不去了。
苏流月又走得更近了些,她看到男子袖子底下露出的手,心中升起了一丝怒火。
不知道,这人的遭遇,同相府是否有关?
她记得来这个世上的第一首曲子,是从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下弹出来的,那双手,白净修长。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高声大呼了一声:“住手!”
瞬间的寂静,围观的人群和步音楼的人都看了过来。
苏流月却是先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她从那人眼中看到了惊诧。
她移开视线,整个人紧张到,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干脆就僵着张脸,心想说不定还能唬唬人。
苏流月走过去,一手负在背后,捏着一片衣料。一手置于腰前。
一个身穿艳色百花衣裙的女子,执着一把美人扇,款摆着腰肢,缓缓走来,“呦,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
皇都显贵多,金姨身为步音楼的主事,自然懂得分寸,先弄清楚来人的身份再说。
苏流月却是将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嘘声”。
她往马车的方向一指,“有事跟我随从谈。”
那一片人群让出了一条小道,顺着苏流月指的方向,看到的便是一辆华盖流苏马车,还有一个倚靠着车架,身穿黑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