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呢,虽是女儿身,却熟读兵法,文韬武略,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遥辇部众的公主。与其说殿下忌惮她,倒不如说有些地方不得不倚仗她。哎,其实,殿下可比我们难多了。”
朱琏说着,美目中浮现出一层迷雾,她又何尝不想陪在殿下身边,就如当年在开封府的时候,一个站在前边耀武扬威,一个在后边出出主意。
每当心中不静,朱琏都喜欢去一个人少的地方,若是在京城,她就会去汴河南边,若是在符祥,她就会去坦水湖。如今又想起了那个人,心思乱了,便想出去走走。沿着汴河西岸,看着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朱琏有些恍惚,如果能像这些人一样无忧无虑的活着那该是多好?走着走着,不自觉的又来到了那个木桥边。
冬日的风不似关中的冷,小桥流水,雅致的小院,有几个顽童堵在门前,一个小丫头梳着两个丫髻,小嘴一张,露出两个大牙缝,也许是有点凉吧,那小丫头张张嘴,鼻涕就流了出来,“萱儿姐姐,你答应过要给糖吃的,快给嘛,不给我们可就要喊先生来评评理了。”
“呀,姐姐忘了啦,小蚕豆,这样好不好,明天肯定买,双倍给你们,好是不好?”
“萱儿姐姐莫要骗人,拉钩钩”小蚕豆踮着脚伸出了一根脏兮兮的手指,萱儿放下怀里的东西,蹲着身和小蚕豆拉了拉钩。
这几个顽童这些日子一直随着李师师认字习文的,起初李师师住到这里的时候,街坊四邻大都不愿与她说话的,可时间久了,邻居们也有些了解这位师师大家了。她虽然看上去冷傲了些,可性子着实是好的,尤其是免费教孩子们识字,这对于周遭百姓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了。李师师所住的利舟坊不算什么富人区,只能勉强算得上中等,周遭住着的,也大都是些小买卖人,这些人家的孩子多数是上不得私塾的。不过好在此处都是本分人,不想南城那边,多有泼皮无赖,所以李师师在这里住的还算安心。白天无事教顽童认认字,闲暇了做些刺绣,这些日子靠着刺绣再加上以前的积蓄,倒能勉强度日。
日子过得总有些清苦的,所以师师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做些其他事情,汴梁和洛阳周遭多是富户,富户多爱附庸风雅,这一点师师是深知的,因此她便打算从这方面动些心思,等着明年开春了,就在院子里种上些牡丹花。只要花卉调理好了,收入也是不菲的,总要好过那些刺绣品的。
萱儿打发走顽童们,便推门跑进了院子里,此时师师正穿着一件蓝色粗衣,手里还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年关将至,去旧迎新,汴梁百姓都有年前打扫灰尘的习惯,其实打扫灰尘,只是寓意扫除以前的不顺罢了。师师擦拭着屋中所有东西,还亲自剪了些喜庆之物,一番拾掇之下,总算有了个家的样子。
仔细说起来,师师还是第一次过一个真正的年,以前也是过年,却不是为自己过的,所以总有些可惜的。虽说这个家里只有她和萱儿,但总好过得月楼的。
院子外,朱琏含笑不语的看着矮墙里的一切,这李师师越来越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只是,她真以为这辈子就可以这样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了么?有的女人想要轰轰烈烈而不得,有的女人想要安安稳稳却无可能。李师师就属于后者,一个绝代红颜,才貌双全,似这等优秀的女人,想要离开别人的视线,太难了,官家的名声只能镇得住两年,最多也只是三年,等着那些人确定官家已经忘记李师师后,他们还会迫不及待的扑上来的。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一首陆游的《卜算子,道尽了多少人生无奈,冬日里梅花开,小桥横过,流水潺潺,李师师是梅花么?她便是了,又能如何,一个女子,能挡得住这尘世的洪流么?
走进小院,萱儿眼尖,看到来人后,赶紧朝屋里喊了句,“李姐儿,李姐儿,朱娘子来了。”
朱大娘子怎么这时候来了?师师颇为不解的蹙了蹙秀眉,她自认为和朱大娘子没什么交情,可这段日子大娘子时常前来,有时还会带上些吃食和好茶,好似专程来看望一般。丢下手中的鸡毛掸子,吩咐萱儿去泡壶茶来,师师擦擦手迎了出去。几日未见,大娘子还是如同往昔,看不到半点变化。
“娘子,怎地这个时日,来奴家这里了?”
“呵呵,怎么,来师师这里瞧瞧,还要挑日子不成?”朱琏不请自进,看着屋中摆设一尘不染,她也不得不赞叹下李师师这双巧手。做为曾经名动京城的花魁行首,却能如普通女子那般洗衣做饭,耕地刺绣,着实让人想不到的。别人不知道,反正朱琏觉得若换做自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摸着光洁的桌面,朱琏翘嘴含笑道,“师师可是越来越像个妇道人家了,若是哪个男人娶了你,便是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