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将军可是遇到了鞑子骑兵?”
一战全军覆没,这段回忆显然对郑西尧是痛苦之极的,他闭上眼睛,缓缓的回忆着。
原来,郑西尧一路北上之初的确发现一股鞑子骑兵在跟踪他们。但约莫跟了多半个时辰便不见了,他正准备回头去看看情况,却有另一股骑兵由后方杀到,顿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路打一路跑,到了这猪笼河边终于精疲力竭,倒地不支。
李信也是一阵黯然,几百个大好儿郎,一天前还生龙活虎的,此刻却已经成了满地残肢断臂。他知道,别看郑西尧说的简单,这一路跑一路打,定然是极为惨烈的。一个念头在李信脑中腾起,于是问道:
“可看清那些鞑子骑兵是哪一旗的?镶黄旗?”
“不像,瞅着是镶白旗的……”
原本只是猜测,经郑西尧口中证实以后,李信这才确定应是多尔衮来了。多尔衮是镶白旗旗主,镶白旗的甲兵就相当于他自家的子弟兵,无关紧要的小仗不会轻易派出来的,一旦出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准备南下了!看来虎大威所言果真不假。高阳城准备好了吗?能挡住清军大举进攻吗?他不会做侥幸之想,孙承宗在明廷影响力超凡,俘虏或是杀死他,对明廷的打击都是极为严重的,多尔衮不可能放弃这种机会,
天将放亮时,李信终于带着车队返回高阳城,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总算有惊无险的完成了。全城上下一片欢声雷动,不论是孙承宗、鲁之藩、亦或是周瑾都不禁喜笑颜开。待听到郑西尧部人马全军覆没,又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当中。
但无论如何,此番出城的最初目的达到了,高阳城有了指望。鲁之藩拉着李信的手格外激动。
“教习辛苦了,城中已经为你摆好了庆功宴,走,喝他个一醉方休去……”
对于李信能够成功突破鞑子的围堵返回高阳城,周瑾之前是持怀疑态度的,一是怀疑此人能不能半路逃走,二是觉得他没有这个能力。如今人货平安归来,不由得刮目三分了。
遇到虎大威一事,李信并没有告诉鲁之藩也没有透露给周瑾,这盆冷水还是晚些浇的好。但是,他私下里找了孙承宗,将路上遇见虎大威,以及虎大威的警告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
孙承宗捋着颌下花白的长髯久久不言,虎大威是军中宿将,出于九边之一的榆林镇,身经百战,且有勇有谋,他对局势的判断即便没有百分百,也是不离十。
“可看着卢部人马了?”
“没有,虎总兵带的人也不多,不过几百人而已!”
虎大威身为山西总兵,麾下士卒不在少数,怎么只带了这么少的人出来?如此急急忙忙又是去做什么?保定府的局势当真糜烂到不可收拾了?
一个个念头在孙承宗脑中闪过,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高阳将马上面对鞑子兵锋!
“鞑子主力要来了,你怕不怕?”
“怕有何用?该来的总要来,尽力而为便是!”
孙承宗双眼盯着李信,心里却在品评着,这个年轻人哪有半点马贼模样,他如何能看的如此轻松?支持他的精神支柱又是什么?朝廷命官守土有责,本地父老守护家乡更是责无旁贷。而李信呢,不仅什么都不是,还是个秋后待决的马贼,怎么就能与高阳共存亡的如此坚定呢?
他最终也没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发现一丝端倪,如果说开始的献策以及卖力是为了本能的求活,他能够理解。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就实而论,他对高阳能守住多长时间,信心并不充足。别看这个把月来折腾的欢畅无比,能有多大作用他是持保留态度的,但做点事情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的多。所以他一早就抱定了与高阳共存亡之心。但到最后还是起了爱才之念,不忍心这年轻人与自己一同殉葬,想放他一马。
岂料李信就像看不出他想说什么一般竟然谈论起了守城的一些策略问题,高阳城小,且城墙高度又矮,但胜在之前的改造已经完成十之七八,有了这种工事,北城、东城、西城将会成为鞑子的梦魇,整个高阳最让人担忧的是南城。南城的改造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下去,大部分的木料被阿克济阿一把火烧个精光,况且大军就要压境而来,此时应该把更多的人力投入到现在已有设施上更为妥帖。
孙承宗决定直说:“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并且做的很好,高阳百姓是不会忘记的,如今若想离去,老夫不会阻拦!”
意思很明显,还你自由,可以走了,我不会阻拦。岂料李信正色道:“鞑子之患并非肘腋,试问阁部,若数年后天下腥膻千里,李信又该躲到哪里去?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