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官场形势一日三变,让人们一时间目不暇接,镇虏卫送来的献礼首级悉数被确认为真,同时一名程姓千总在兵部侍郎循例接见嘉奖的时候,为自家总兵鸣冤叫屈。
指责高山卫指挥使姚正隆在鞑子围城之际,怯战逃跑,同时又状告大同知府枉为父母之官,有数万灾民投靠而来,他不但不加收留,反而以武力驱逐至阳和卫、镇虏卫一带,在武力驱逐过程中,有难以计数的灾民不是死在瘟疫的魔爪之下,而是死在了大明官军的手中。
而李信实际上是凭借一己之力克服重重困难,击退了来犯之敌,接着又殚精竭虑的应付突然而至的鼠疫,到现在不但控制了疫情的蔓延,还妥当的安抚了被赶至三卫的灾民。
末了,这位程姓千总伏地痛哭,为自家总兵鸣冤不已,弄的那位兵部右侍郎两手一摊,不知该如何是好。区区一个侍郎在这片浑水面前无能为力,但是李信部下反告大同知府和高山卫指挥使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京师大大小小的每一个角落。
舆论的倒向很一致,在李信尽斩蒙古鞑兵首级的佐证之下,高山卫指挥使曝出李信勾结鞑子意图谋害他的这一论断很难再站住脚,不但匪夷所思,而且也不合乎常理。
退一万步讲,人家以弱胜强斩了林丹汗之弟粆图的功劳实实在在的摆在面上,姚正隆只有一颗丘龚的首级和苍白的口供,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背后是不是另有隐情。
很快皇帝的旨意便传了下来,令司礼监秉笔高时明为钦差前赴大同府调查此事,然后朝廷再依据调查结果进行处置。可是内阁的票拟连程序还没走完,皇帝的一道中旨又从文华殿送到了仅有两门之隔的内阁大堂。
面对这道中旨,内阁里的行走官员们差点被惊掉了下巴,谁都不敢做主,直接便呈递给了首辅杨嗣昌。杨嗣昌览毕,则大笔一挥直接拟了票。
高时明还是代表大明天子赴大同的钦差,但却多了一项任务,此番赴大同还带着朝廷对李信的封赏。让群臣们瞠目结舌的重点是在封赏的规格,皇帝亲授李信为昭勇将军,并明确职官范围,以总兵一职令军政差遣,同时协助大同知府指挥大同各州县进行防疫,同时有权要求各级文武官员一力配合,并授天子剑以示威信。
此前碍于群臣强大的压力,朱由检虽然超拔李信为三品总兵,但是却没有授予相应官阶的散官。其时,朝廷分置职官和散官。散官明官阶品级,职官明职务差遣,所以不论地方还是朝廷,一个实权官员散官与职官缺一不可。到了明代,这种制度虽有所松动,但授职官者以散官仍旧是皇帝对臣下以示恩遇一种的一种体现,获授散官更是代表了朝廷对其职官功绩的认可。
所以,皇帝即便没有明说自己的意思,但这道中旨已经摆明了告诉群臣,李信是有功无过的。
皇帝的态度因何从摇摆突然变的坚决起来,这让群臣们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有些蛛丝马迹可寻的。据说,当天午时过后,张四知曾单独入宫奏对,整整一个时辰才出来。
莫不是张四知从中起了作用?揣测纷纷的同时,群臣们也都确信了一点,那就是三卫总兵李信的圣眷犹在。皇帝之所以没有取消高时明的调查之旅,那是不好朝令夕改,所以便以授散官的举动昭示对李信的恩宠。最了不得的是,中旨里还赋予了李信一项只能由文官来完成的任务,表面上是协助大同知府治理瘟疫,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天子剑是授给李信的,主导此事的也定然是李信。李信分担了大同知府熊开元责任的同时,也分了他的权力。
这道中旨被送进内阁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师官场。皇帝终于还是彻彻底底站在了自己一手超拔的李信一边。这回,刚刚返回内阁,屁股还没坐稳的刘宇亮恐怕又要失宠了。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就在群臣们幸灾乐祸的同时,京师往西五百余里的一处谷地中,一群没有任何旗帜特征的骑兵如海潮入江一般涌向一支仅有十几人组成的马队。
马队中一名老仆声音带着哭腔,催促着年轻的公子尽速离开。
“公子快走,去白登,老仆就是豁出命来也要保得公子平安。”
年轻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黄妸,面对数百不表明身份的贼人,却见她脸上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惊骇之色。
“事已至此,贼人势众,凭你们几个又能拖多久?我哪也不去,就和你们一道!若是图财,许他们便是,未必便是绝路了……”
“公子……”
忽然,背后又传来了阵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之声。老仆连连叹息,竟是连后路都被挡住了。
眨眼的功夫破空之声嗖嗖传来,马队当先立即边有人惨呼倒地。中箭者身上的箭杆极短而又没至腹腔,之露出了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