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先是一愣,满脸同情的看了熊开元一眼,这才蹲在地上先喘了几口气,又摇摇头,似乎很疲惫。
“唉!如此说老爷还不自知?如此说来您也是可怜人啊……”
熊开元已经有了怒意,高时明什么意思,找了个穷汉来折腾他么?
“大胆狂徒,本官面前休得胡言!”
那汉子笑了,“别管您多大的官,到这都不好使。前儿还有个把总哩,一样被送进来了,想出去可不容易,您看外边那三丈高的木栅墙,想翻出去势比登天哪。”
眼见那汉子不似消遣自己,熊开元开始暗暗心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再看那汉子似乎还很同情自己,更加觉得惊惧莫名,但碍于身份,不好急吼吼的起来出去查看情况。
“看来您老真是一点都不知情,俺就实话跟您说了吧,这是瘟疫隔离院,能进来的人,用官府的话讲都是疑似鼠疫感染者,想要出去就要过几大关……”那汉子开始掰着手指给熊开元数那几关,但熊开元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再也顾不上身份霍的起身,案上碗筷被带倒在地摔了个稀里哗啦,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熊开元这才注意到,自己进的是个看起来整洁齐整的院子,实际上却到处透着一股沉沉死气。怎么开始便没注意呢,他连连吐了几口,想将一身的晦气都吐出去。
此地不宜久留,可是为时已晚,把守寨门的军卒从头到脚包裹的极为严实,站在三丈高的塔台上,喝令他退后,否则便要射箭。
熊开元心惊怒极,“我乃大同知府熊开元,看谁敢射我!”他有点后悔今日没穿官服,此刻似乎有点气场不足。果然,那军卒根本不尿他,“回去,回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
熊开元脚步没停,一支羽箭咻的一声钉在他身前,尾羽还在颤巍巍的打晃,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来真格的。
“回去,回去!你要出来,老子就没命了!”
“别射箭,别射箭,我不动便是!你去将李信,不,将高时明叫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尽管熊开元隐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心存侥幸想叫来高李二人当面对峙。
“不难为老子就好,等着吧!”
军卒扔下一句话便再没了动静。
无奈之下,熊开元又回了之前吃酒的帐中,不想炭火已经奄奄一息,初春的天,帐里竟是阴冷异常,想唤人来填碳,却是喊破了喉咙也再没人理他。
酒已凉,肉已冷,熊开元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等着高李的到来。
谁知一连等了三天都没动静,剩的酒肉吃没了,熊开元开始饿肚子,院子里统一供应的食物都是猪食一般,他看了一眼便恶心的想吐。更让熊开元恐慌的是,这里都是鼠疫患者,整日与这些人关在一起,万一被传染了岂不是冤枉死了!
因此,恐慌之下的熊开元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食物更是一口都不敢吃,实在渴的不行便找那还没彻底融化的积雪,取了融成水解渴。
无聊时,熊开元每每趴在门缝里向外看时,便觉森森的院子好似人间地狱,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被遗忘在地狱中的人,不,是被高时明那狗太监陷害……
高时明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他一捏兰花指,从袖口里掏出丝质的帕子,在脸上擦了一把。
“那杀才咎由自取,李将军不是来替他说情的吧?是,则免谈,咱们说别的!”
看着急吼吼进来的李信,心道还是让你知道了,本来这事他还想做绝一点,甚至想弄死那杀才,也不为过。知府衙门那边倒是派人来催过,都让他以知府大人身体有恙为由给打发了。谁知知府衙门那边听说熊开元身体有恙,便真的不再来人催促。
李信突然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
“高公的手段李信听说了,李信甘拜下风!”
原来,终究还是有个看管瘟疫隔离院的军卒将熊开元求见李信的话带给了李信,李信这才知道,熊开元那日押送物资以后并没有离开安置站,而是被关进了隔离院。隔离院里都是疑似鼠疫感染者,一连三天,就算熊开元身体康健,也难保不被染上鼠疫。高时明可真够狠的。但细问之下,听说熊开元是被关在刚刚建成还未投入使用的隔离院时,心道这太监还是有几分良心的。
“高公打算骗那熊大人到几时?”
高时明却一翻眼皮。
“谁说咱家是骗他的?里边都是货真价实的鼠疫感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