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水下暗涌频频,还能如此处之泰然,大将军好定力,不过,若说现在城中骂将军之人,也无非就那几个,”
李信却接过话头,“说他们作甚,魑魅魍魉让他们闹腾去,等看清了究竟谁是敌是友,再收拾他们,咱们來演练演练田府尊明日的官讼之法”
田复珍觉得李信似乎有些过于托大,但鉴于他以往一贯的谨慎与成功,这种疑虑也在瞬间一闪而过,又指着桌案上的厚厚一叠文书,
“大将军果真让田某照章诉讼,里面言辞犀利,句句中的,这等于置张石头于死地啊,”
李信却笑道:“田府尊尽管放开手脚做你的官讼,比我这手稿上再犀利十倍百倍的颂词证据,也尽管都亮出來,可不要外人误会田府尊徇私,”
田复珍老脸一红,让他徇私自是不能,所以他才不愿意掺合进张石头的案子來,若不是李信一力请他参与,以他的意愿宁可置身事外,
田复珍与绝大多数人的看法差不多,张石头犯了大明律是铁板钉铁钉一样的事实,只要公审任凭说破大天去,也沒得翻案的可能,可看大将军的意思,竟似让他不要留情,真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年不满三十的武人了,
次日一早,在太原城中沸沸扬扬数日的张石头杀妻案终于开审,满城百姓浩浩荡荡涌向了原宪兵营地,却均被维持秩序的宪兵拦在了外边,百姓们大为不满,“不是说对外开房吗,如何又不让进,”
宪兵小校面带笑容一一解释,
“不是不让进,而是乡亲们沒看清楚要求,凡进场者必须持有本坊长者具名的担保函,否则是不得入内的,”
这引起了百姓们的一阵抱怨,但还是有准备充分者,出具了有本坊长者具名的担保函,被宪兵一一放入了场内,这些人满眼中都透着新奇,如此高规格的审案,恐怕几辈子都遇不到呢,,
法庭被设置在了原兵营校场的位置,并搭起了高大的木棚,正中主位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已经就位,想來便是致仕在家的大学士张方严,主位右后方又摆放了一排桌椅,不过却空了下來,还沒有人就位,再往外,木棚里的左右两侧亦各摆放了一排桌椅,左侧已经有人就位,当中一人身着绯色官袍,胸前云雁补服夺人眼目,正是太原知府田复珍,
过不多时,显是时辰到了,又有一群身着便服之人鱼贯进入木棚,于右侧的桌椅就位,细细数之竟达十一人之多,
再看正中主位的致仕内阁大学士张方严满脸严肃,明朝规矩不历州县无以至台阁,所以当年他亦是州县父母出身,审案断狱是拿手绝活,当李信提出由他來担任这在太原城中闹的沸沸扬扬的张石头杀妻案主审官之时,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眼见是陪审们入席之后,“法庭”的秩序乱了起來,张方严眼睛里不揉沙子,立即拍了一声惊堂木,又使劲咳嗽了一声,惊得陪审们俱是一惊,
毕竟主审官张方严当年位居中枢,久历高位,早就养成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场,“法庭”中众人再不敢交头接耳,
作为官讼的田复珍看时间差不多了,主动站起身來,先朝张方严深施一礼,这才请示道:“阁老,时辰到了,可否开审,”
张方严点头,清清嗓子,运气丹田吼了一嗓子,
“带人犯张石头,”
话音刚落,一名绯袍官员进了木棚,冲诸位歉然示意,径自向张方严身后的那一排桌椅入席,正是辅审官提刑按察使司俭事吕四臻,
张方严瞪了迟到的吕四臻一眼,又看了看周遭座位上还有谁沒來,
“晋王何在,”
张方严之前曾细看过名单,晋王作为旁听亦会在场监督,而且晋王本人也是首肯了的,如何过了时辰还是沒來,
“回阁老,还在路上,就來了,”
张方严一双浑浊的眸子里流露出几丝不满,
“不等了,带人犯,”
不多时,身具手铐、脚镣的张石头被押了上來,
田复珍眼见曾在战场厮杀搏命的三卫军营官已经与以往判若两人,目光呆滞,头发蓬乱,憔悴的面庞胡子拉碴鼻子竟然沒來由的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