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宫内漆黑一片,每隔百步距离只有三两灯火在黑暗中摇曳,已深夜。
顺天门正对的甘露殿却灯火通明,耀眼的灯火就像是挂在长安城的另一轮太阳,让人看着心安。此时的甘露殿人声鼎沸,乱糟糟的如同菜市场一般!但这乱中也有美感,左右两边虽然吵得不可开交,但却泾渭分明,这边一帮子,那边一帮子!
“诸位卿家,陛下让我问下,可有结果?属实否?”太监尖锐的公鸭嗓音在乱声中极具穿透力和传染力。声音好像刺破了深夜,在甘露殿发出回鸣,嘈杂声音如尘埃一样慢慢的落了下来!
声音虽然落了下来,可陛下问的话却没有人应答。
左边的文官低着头,看看你,看看我;右边的武将抬着头倨傲的看着天花板!
太监见状已然明白文武双方的吵闹的缘由,嘴角露出了讨好般的笑意,对着站在最前的一个人笑道:“齐国公,您老德高望重,还是得麻烦您说句公道话!陛下想听,这都吵了大半宿了,陛下….”说着小心的看了看侧躺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小声道:“该乏了….”
太监的话音刚落下,身后一道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青竹,一会下去领脊丈五,完后就去立政殿吧!记住了,这是多嘴的后果,下次就不是脊杖的事情了!”
这个叫青竹的太监脸色瞬间卡白,但整个人却不慌乱,想起了不久前陛下不能越庖代徂训话,屈身一拜,缓缓的退到幕后!
青竹整个人心里还是开心的,虽然一会儿要受点苦,行刑的都是一些杀胚,好在只有五下,咬咬牙苦后就是甘来,立政殿虽然清寒了点,但胜在舒服,长孙皇后是个慈善的人儿,陛下还是念着自己的好,只是恼自己多嘴而已!
对于太监的青竹的惩戒就像湖里滴入的一滴水,一滴水的加入对整个湖好像并没有影响,但是荡漾开来的波纹却会慢慢变大,霎那间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陛下不开心了。
于是所有人该低头的低头,该假装思考的继续假装思考,至于周王的那封信,至于信里面的断手断脚可活,二十去一,文官们打死也不会信,这些莽夫怎么会想出这种哗众取宠的蹩脚东西来!
“无忌,你来说说结果如何?”声音依旧有些疲倦,唯一不同的时的多了些期待。
原本以为处理国事要比打仗来的简单,现在看来当初的这个想法真的有些幼稚。打仗自己需要的是将士够勇,装备够精良,计谋够老到;现在处理国事上面不单单需要打仗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外,自己还需要一个明察秋毫的眼睛,很多东西需要考证,而不是要么一鼓作气一战而胜,要么一泻千里全军溃败!
李世民觉得自己这个陛下当的真的太累了!
无忌看了看如今已是人中之龙的布衣之交,笑道:“陛下,周王所言不虚!虽然一百伤员已经去十,想必是医治不妥当的缘故,不过也可以证明那个卫生管理条例的正确性。臣想,如果周王所说的寻校尉亲自前来,或许死伤会更少……”
“胡扯!”长孙无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粗鲁的打断,所有人循声看去,见宋国公萧瑀大步走到长孙无忌面前:“古之征战,断手断手者者可活乃是邀天之幸。兵器浑浊,杂物斑驳,见血而腐肉生,医治极难;再者伤口撕裂,非药物不能阻塞。古往今来,凡伤之者无不伤口溃烂而死或血尽而亡,问,齐国公,汝知否?”
宋国公萧瑀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白须飘飘,活到这个年纪说话还能掷地有声已经在大唐官员里面算是最拔萃的一个!
长孙无忌虽然已是吏部尚书,真真的百官之首,但是在这位萧瑀老先生面前,长孙无忌还是依旧弯腰行礼,比年龄比不过,比身份比家族怎么和人家比?
人家是南朝梁明帝的第七子,梁末帝萧琮的异母弟,才去没多年的隋炀帝把他当作弟弟一样照顾多年感情深厚;九岁都封王,姐姐更是才德兼备的萧皇后,从曾祖父到萧瑀这一代,除了萧瑀混的凄惨点,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
虽然现在自己的妹妹也贵为皇后,但是跟萧家这样的几百年大家族相比,无论是底蕴还是经营的势力都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更可况圣人言:吾十有五而志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二随心所欲,不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