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友与褒姒对立大殿之上,除此之外别无他人。这场景仿佛是时光倒流,又回去了那个昏黄的傍晚一般。他看着她的背影,竟然有些出神,褒姒走在前面,带着郑伯友走向自己的寝宫之中,念儿正在床上躺着熟睡,褒姒为念儿掖了掖被子,“从出生到现在,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会要吃的,念儿的眉眼长得很像郑夫人。”
“她走的时候,你就在身边?”郑伯友问道。
褒姒点了点头,“阴差阳错的,竟和你们郑国结下如此缘分。”
这话叫郑伯友的心怦然一动,伫立良久,仿佛从念儿的身上找寻到自己妹妹的影子,“但愿不要像她那般任性骄纵。”
“郑夫人不是任性骄纵,”褒姒说道,“她很聪明,也很勇敢。”她说着走到窗子前,推开窗子,看见华辰殿上,廿七正在与姬宫湦禀报郑伯友前来的事情,姬宫湦的目光射出窗外,看向褒姒,微微的点了点头。
“她怕么?”郑伯友忽然问道。
“怕什么?”褒姒看着郑伯友,竟然有些紧张,她说秦夫人做贼心虚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只是褒姒面上的表情很少变化,也就很少露出破绽,如此便是她为自己织起来的一层保护。
郑伯友没有再问下去,他揣测到郑夫人的死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心中对褒姒难免是有几分怀疑的,一来褒姒占据了天时地利,二来她也确实有这个杀人的动机。一个人面对另一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总会感到害怕的,但是他没有将此事说破,毕竟褒姒这么做,能解郑国之围、也能解周王之围,她一定不是为了她自己才下的如此狠手,郑伯友这么劝慰着自己,便岔开了话题,“大王给念儿起名字了吗?”
“伯服,”褒姒看着念儿说道,“此事也只是和我说了一声,没有在太宰宫登记,所以就先叫他念儿。”
“伯服,”郑伯友轻轻的念了念这名字,心中略过一丝惊恐,看着褒姒惊讶的问道,“伯服的意思可是要取宜臼代之?”
“郑伯想多了,只是个名字而已,”褒姒轻声说道,“明日是郑夫人的头七,过了头七之夜就要下葬了,郑伯琐事繁多,不宜再来过来看看还没有出月的念儿,是以今日带你前来。就此别过,不知下次你们舅甥相见又是何时了?”话说到这里,褒姒已经不必再绕弯子了,转向郑伯友轻声说道,“你与廿七的婚事等不到三年后了。”
郑伯友的手紧紧的攥住,眉心也都纠缠在一起,此事若是拖到三年后,结果是什么样的,谁也无法准确的预料,即便是带着廿七走,三年后若是廿七有了意中人,他也可以成全她。可是此事如果即可执行,那么结果是什么样的,就已经可以看见了,郑伯友转向一边,深深的吸了口气,“你一向心疼廿七,将她就这么嫁给我,你可舍得吗?”他生怕褒姒误会,又加了句,“我既有妻室,又有孩子,对待廿七也许不及你对她的万分之一,如此,还是要将她嫁入郑国?”
“舍得舍不得,又能如何?”褒姒仰头看着郑伯友,声音沉得有些发紧,“一入宫这女人还由得了她自己吗?”
“就为了大王?”郑伯友看着褒姒问道,有些愤怒。
“大王也是为了保全你,”褒姒看着他说道,杀了郑夫人来保全郑伯友,这手笔不小,只是这件事情褒姒永远都不可能让除了大王、赵叔带和自己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如今郑家的琐事太多,总要有一件大事来冲冲喜。”
“我父亲刚刚过世,弟弟战死沙场,妹妹又在这宫里难产而死,你却叫我冲冲喜?”郑伯友问道,声音难免有些大,将睡梦中的伯服吵醒了,她走到床边弯下腰抱起孩子,念儿“哇”的一声哭了哭了出来,就像是梦到了伤心处,哭的极为动情。
“你吓到孩子了,”褒姒看着郑伯友略微有些嗔怒,她轻轻的拍打着怀中的婴儿,发出柔软香甜的呢喃声哄着他重新入睡,伯服到了褒姒的怀中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家,小脸凑着褒姒的胸口,贴着她的肌肤取着她的温度,紧紧的捏住自己的小手,然后又沉沉的闭上眼睛,陷入了梦乡之中,发出均匀的呼吸,“郑伯不必与我争执,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听取你的意见,也不是商量,这是大王的旨意,你不能违背!廿七必须嫁,三日之后,廿七从周宫出嫁,随你一道回去郑国。日后,你若是有负廿七,我褒姒绝不会饶你。”
郑伯友看着褒姒,闭起了眼睛,很长时间才说了句,“你太自私了。”他扔下这话,转身从寝宫走了出去,褒姒看着郑伯友的背影若有所思,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念儿,将她放在了木床之上,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廿七急急忙忙的从华辰殿跑了过来,看见郑伯友正从寝宫中走出来,愣了一下站定,再看着褒姒也缓缓跟随而出,她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