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清晨,天色还未亮,新婚的府上就已经点燃了烛火,在寅时的夜色中发出了微弱的橙色光晕,桌台上的烛火闪烁,屋子里的墙上影影憧憧,姜婉撑着自己疲惫而饥饿的身体靠在放置烛台的桌案前,扶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一夜的折腾叫她头疼欲裂,面色也一片苍白,只觉得天旋地转,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自己稳住,才认清楚如今自己的处境。
她已不是那位被自己的父亲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了,今日嫁入郑府、嫁为人妇,未来的路说不清楚会有多难走。姜婉愣了一会儿神,心中免不了的一阵阵失落,看着还躺在床上陷入沉睡之中的掘突,她觉得有心无力,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撑不起这个家。
以后的路就像是此时此刻外面的夜色一样,漆黑而迷茫。
掘突前一天夜里喝得太多,屋子里的烛火点亮,他惯常的警觉就叫他从睡梦中给拉了出来,猛地坐直了身子,浑身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左右看了一圈,再看着这红色的床褥、红色的房间和那红色的烛火才意识到昨夜是自己的大婚,他转头看着站在桌案前的陌生女人,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醒了?”姜婉定了定自己的思绪,看着掘突问道。
掘突点了点头,也同样揉了揉自己额头,只觉得头疼欲裂,宿醉的感觉叫他觉得随时都会脑浆迸裂,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仍旧只是沉默。
“头还疼吧?”姜婉问道,朝着掘突走了过去,用自己冰凉的手指按压这掘突的头上的几处,缓解他的不适。掘突想拿开姜婉的手,可又不敢去握她的手,最后只是寒暄的问了句,“怎么这么早?”
“早晨要去郑府上向公公敬茶,今日也是他启程前往晋北的日子,不敢耽误了大王的送行。”姜婉说道,“早些起来,就早些准备吧?”
“时间还早,”掘突说着拿掉了姜婉搭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转过身去从床上下来,拿过自己的衣服穿上,姜婉想去帮掘突一把,可他丝毫不给她搭把手的机会,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再睡一会儿吧?这会儿父亲应该准备去上早朝,至少得等退了早朝再走,至于这杯茶,喝不喝也不重要。昨日也忙了一天,睡醒了再说吧!”他说话间,已经将衣服穿得规规整整,丝毫看不出昨夜宿醉的模样来,他迈步朝着门外走去,没有给姜婉交代的意思。
“你去哪里?”姜婉坐在床上问道。
“去书房。”掘突说道。
“昨夜洞房之时,你就说要去洞房,”姜婉的手紧紧的攥着这床单,盯着掘突留给自己的后背说道,“今日一早起来,我只不过是尽尽做媳妇的本分,去给自己的公公尽一杯茶都不可以吗?”
“不是说不行,只是害怕耽误你休息了。”掘突小心翼翼的说道,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说到底她嫁入郑家也不是因为她想,不过是大王同娘娘为郑国和齐国点了一桩政治联姻,他们两个人都是牺牲品而已。
“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心有所属。”姜婉从床上下来,朝着掘突走了过去,“我们两个人在昨天之前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如今却被推到了同一间房里,要做夫妻、相守下半生。司马掘突,少年英雄,以一己之力解晋北之围,斡旋齐宋之间解大战之困,此事天下皆知,你是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我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略懂女工、略知琴棋!”
“我并不是说你配不上我!”掘突转过身看着姜婉企图辩驳道。
姜婉一双冰凉的手却抬起来压在了掘突的唇上,摇了摇头,示意掘突不要说话,听她继续说下去,“我们之间过去没有交集,我对你并不熟知、你对我更不了解。你如今已经过了双十年华,少年成名,征战沙场,想必说媒之人已经踏破了郑家的大门,偏偏我齐国有幸,娘娘钦点了这门婚事。你如今未婚,我不相信是无心婚事,只怕是心上有人,若是能娶回门中,我并不介意你有妾室,也必定会同她们共同辅佐自己的夫君,相夫教子,女人的本分!你若爱我,自然是好,若是不爱,也不勉强,此事人力难为,全赖天意。”
“我……”掘突再次开口,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姜婉,心中顿生一股怜惜之意,看着她如此委屈,只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未免太过分了,姜婉仍旧没有让掘突将这话说完,自己继续说下去,“可齐郑的联姻,你不能辜负了娘娘的一番美意,我父亲自小将我捧在手中,示弱明珠,你若是如此冷淡于我,我带来的随行、侍从必定会将此事回禀给父亲,娘娘本事一番好意赐婚,此事却反倒是被你弄砸了,日后齐郑交恶,对百姓而言也不会是一件幸事的。”
“我并非心中另有他人,只是害怕唐突了你。”掘突看着姜婉,始终没舍得同她说句真心话,“毕竟你我相识不过一日而已,便被送入洞房之中,我始终觉得……贸然行事,总归是不妥的。”
姜婉莞尔一笑,斜倚在掘突的怀中,“你虽不认得我,可我却早已听闻了你的英雄事迹,仰慕良久,哪里能说是唐突呢?若是时间还来得及,我去吩咐小惠备些早膳,你昨夜刚刚醉过,得吃点清淡的,再稍作休息,晚些时候去郑府拜谒公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