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一天,晚上八点,我和王大东在约定地点碰头,换好事先准备的悠闲装,穿上,然后再戴上一副大镜框墨镜,将半张脸都遮住,然后驱车直奔东城区而去。
听王大东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家叫做“艾瑞巴蒂”的KTV,王大东他哥已经打点好一切,我们负责到里面去做眼线,因为铁三关那伙人在也,我们必须得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王大东今天又开了一辆白色的宝马,这已经是第三辆了,我惊奇不已,就说你哪弄来这么多车,上次那两台不是彻底报废了吗?
王大东嗤笑一声,却并不答话,而是说找个时间帮我弄个驾照,不然以后有车放在你面前你都不会开,就丢死人了。
当今社会的人基本都是这么一个心态,人生几十年,有车有房,那就已经足够了。所以现在的年轻人都抓紧时间考驾照,累积经验。
车到中途,我有点饿了,正巧王大东也没吃饱饭,于是下车到路边的一家饭店打了两个快餐,准备一边走一边吃。
车子开过一条商业街,突然看到旁边的人行道上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的,似乎在讨论什么。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旁边的人都只是看,并不去帮忙。
我和王大东对视一眼,皆摇头叹气,心想我们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我们也未必能做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如今的一个“扶老人过马路反被敲诈”的热词时刻占据各大新闻榜单头条,搞得天朝人心惶惶,平时看到老人跌倒也不敢去扶,造成了一个相当尴尬的局面。有时候一些真的需要帮助的老人,因为病痛或者腿脚不便起不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地上,实在凄惨。
我和王大东下了车,也来到人群中,却发现躺在地上的不是老人,而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紧闭着双眼,嘴唇发白,要不是肚子还微微起伏着,我还真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个人年纪应该就二十多岁,属于那种憨头憨脑的傻大个,旁边有一个蛇皮袋子,装着几件旧衣服,典型的乡下人打扮,看着倒挺健康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躺在这里。
周围的人看了一阵,觉得没什么好看的,都陆续走开了。万一这人最后要出了什么事,也怪不上他们。
王大东蹲下来,皱着眉,伸手探了探这人的鼻息,又摸摸他的喉咙,就说人没事,应该是好多天没吃饭,给饿昏了。
虽然奇怪这么壮的人为什么会饿昏,但人命关天,我也不好墨迹,正好刚才打包了两个快餐还没有吃,于是将它们都拿了出来,打开饭盒,饭菜的香味立即飘了出来。
这两个是烧鹅饭,每一盒都有两个烧鹅腿,青菜炒得也有些火候,碧绿碧绿的,透着一股子新鲜。
不知是饭菜太过香还是什么缘故,这人居然很快就醒了,睁开黝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两盒饭,狂吞着口水,但他又不敢明抢,巴巴地看着我,眼里露出了忐忑和哀求的神色。
我叹了口气,将饭盒递过去,微笑着对他说,别怕,这饭是专门留给你的,不用客气。
这人脸上满是感激,似乎再也忍受不住,一把将盒饭抢了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这人不知是饿得太久还是胃口本就非常好,大口大口扒着饭,坐在地上,左右开弓,四个烧鹅腿很快就只剩几根骨头,两盒饭已经去了大半。
我见他似乎还没饱,只得跑到附近的一家饭店,又打了两盒饭,以及一整个烧鸡回来,他来者不拒,接过来,又开始大快朵颐。
我震惊不已,到底饿成怎样的人才能有这种狼狈的吃像?
我和王大东默默地站在旁边,就看到这人吃着吃着,突然间哭了起来,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哭得好像个孩子,放下手里的饭盒,用力给我磕头,说多谢,多谢恩公,如果不是你给饭俺吃,恐怕俺就真的饿死了。
我大吃一惊,连忙扶起他,说别这样,几个饭值不了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快点起来。
这汉子倔得很,而且力大无穷,坚持给我磕了九个头,每一下都用了力,磕得额头都肿了,这家伙愣是没皱一下眉。
九为数之极,而磕头又分三六九等,九磕为最大,足以可见这个人对我的态度之诚恳。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又去车上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这人吃了四盒饭,终于恢复了劲儿,双手抓着那一整只烧鸡,正撕咬得正欢。而且他吃一会就朝我笑一笑,那种笑容很诚挚,透着一股阳光。
最后我终于得知,这个汉子叫张森,来自华北地区,这次千里迢迢从老家来南方,是找出来打工的媳妇儿,谁知道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找了好多天,人没找到,盘缠却花光了,最后找了个酒店端盘子的活儿,干了几天人家嫌他重手重脚老打烂东西,就给赶了出来,连工资也没给。
身无分文的张森只能在街上流浪,又不能去乞讨和做贼,饿了一个多星期,就昏倒了,然后遇到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