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老问过院长,我们才知道,自从腾阿朵来到这里,就再也没离开过一步。这个养老院不大,很旧了。我无法想象一个人能在这里呆上几十年。
院长领着我们到了后院,然后指着一个坐在树下的老妇人叹道:“那就是腾阿朵,她眼睛瞎了几十年了,也不怎么说话,快认不得人了,她整天就坐在那颗树下,很可怜。”
我朝腾阿朵看去,她头发全白了,满脸的皱纹,老态龙钟,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凭借着什么活下来的。
我们走到了腾阿朵面前。
“老人家。”幺叔叫了一声。
腾阿朵低着头,听见幺叔叫她。就抬起了头,她的一只眼睛有残疾,早就瞎了,剩下的一只眼睛也是浑浊的,看不见东西,她茫然的转动着脑袋。
瞿老情绪有些激动,毕竟他当年见过腾阿朵,这是一段难已忘怀的往事。
瞿老握住了腾阿朵的手。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当年的小瞿……”瞿老的手微微颤抖着,两位老人在几十年后再次重逢,他们心里一定是百感交集的。
腾阿朵还记得当年的事,她怎么可能忘记呢!当我们说出孙正这个名字的时候,老人就激动了起来,腾阿朵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我很不忍心,这种回忆会刺痛老人的心灵,最终我们了解到了一些往事……
当年腾阿朵找不到孙正。然后就被他哥哥腾陆强带回了家,但腾阿朵心里一直惦记着孙正,找不到孙正,腾阿朵就做了一件事,当年孙正走的匆忙,他爷爷和姐姐的尸骨就草草埋在山上的土坑里,腾阿朵偷偷的上过山,她想着好好安葬他们,也算是为哥哥减轻一点罪孽。
腾阿朵的回忆很凌乱。很多地方我们需要猜测,根据她的诉说。当年她想去重新安葬孙正的爷爷和姐姐,但是她在那个土坑里没有找到孙家祖孙的遗骸,孙正的爷爷和姐姐的尸骨都不见了!这说明孙正是回来过的。
从养老院回来,幺叔跟我进行了一次长谈,我问幺叔为什么要找腾阿朵,幺叔说他怀疑苗寨里面很可能不是孙正,幺叔的这个推断让我非常意外,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苗寨的那个蛊王就是孙正,但幺叔却怀疑不是,我就问为什么。
幺叔说他也是在我被迷幻之后,才做出这样的推测的,幺叔说蛊术很神奇,但不可能拘住这么多人的魂魄,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厉鬼,这一点幺叔像阿金询问过。根据阿金的说法,巫蛊术可以单一的控制一个人的魂魄,就像那九具尸首,蛊虫钻进他们的脑子里,然后控制他们的行为,这其实并不复杂,蛊术是可以做到的,阿金的父亲阿乌曾经就这样控制过黄喆,道理是一样的。不过苗寨里那些煞气化形,单凭借巫蛊术是办不到的,特别是孙正还能迷幻活人,这一点也只有厉鬼之类的鬼物能做到,鬼就是魂魄的一种,魂魄互相之间影响,才能做出这样的效果,由此推断,幺叔觉得孙正不单是蛊王这么简单。
幺叔说他怀疑当年孙家祖孙其实是修道之人,不知什么原因流落到了苗寨,孙正做的一些事跟道家的一些手段非常相似,却又不同,幺叔怀疑这些是一种上古的道术,其实苗族本就是从汉族分支出去的,苗族的很多生活习性都保持着汉族的古老习俗,幺叔这么说也有道理。
不过我提出了疑问,有没有可能孙正既练成了蛊王,本身又是厉鬼呢?
幺叔说有可能,但这个可能性太小,如果孙正能做到,那么他就太厉害了,厉害到了一种境界。
我又问这些跟腾阿朵有什么关系,幺叔说他只是想证实当年孙正究竟有没有死,幺叔说他在孙正身上没有感受到阴气,也就是说我们在苗寨看见过的孙正是活人,并不是阴魂之类的物体,如果孙正没有死,那么他就不可能是厉鬼,这一点幺叔也没弄明白。
幺叔提出的这些假设都只是假设,幺叔也不是神仙,并不能知晓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幺叔只能根据看见东西做出自己的推测,到底这推测是不是真相呢?
幺叔告诉我,他要求我们撤离,其实是因为他当时没有把握保护所有人,为了不再出现意外,才叫我们暂时撤出来,幺叔说他发现孙正有一点奇怪,就是孙正并不是一味的残忍嗜杀,有几次明明可以杀掉我们,但孙正却放过了我们,就好像鼠群攻击那次,孙正莫名其妙就放过了我们。幺叔说这些只能说明孙正还有挣扎,这情形就像他不受控制做出来的一样,也就是说孙正还保存了一丝人性。
不管怎么样,苗寨里那个孙正都是我们需要面对的,我们不可能放任不管,他的厉害我们都看见了,如果他跑到山外来,那就是一场浩劫,这一点我们谁都不怀疑。
我们跟瞿老商量,瞿老的意思是找帮手,但幺叔做了另外一个建议,幺叔让瞿老给他三天时间,幺叔准备再去会一会孙正。
我和瞿老都反对,如果可以,在苗寨幺叔就收拾掉孙正了,不可能就这几天又能有法子了,结果幺叔指着我说了句:“你跟我一起去,就我们两个。”
幺叔这么说,我直接闭上了嘴巴,瞿老当然强烈的反对,他觉得幺叔这是带我去送死,幺叔没有解释,只是告诉瞿老给他三天时间,然后幺叔就会带着我再去苗寨,幺叔有点执拗的要求瞿老相信他,瞿老一点办法也没有。
三天时间,我们只有三天时间!我悲哀的觉得幺叔是在拿我们的性命打赌。
幺叔问了我一句话:“如果我们会死,你愿意跟我去吗?”
我很想说不愿意,但看着幺叔的眼睛,我却说不出口,我看的出,幺叔是认真的,他肯定会去苗寨,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陪着幺叔一起死!
“我愿意!”我回答了三个字。
幺叔笑了,他摸着我脑袋说:“我们不会死的,至少我不会让你死的!”
幺叔的话让我心里打了突突,什么叫至少我不会死的,难道幺叔自己……我不敢想,我没有劝幺叔放弃,幺叔决定的事不会改变的,我能做的就是好好准备,如果遇到那样的情况,我绝不丢下幺叔独活,想通这一点,我心里反倒平静下来,死都不怕,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