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夜修靠在汽车后座上,黑瞳幽然,似是陷入了深思,清隽的五官渡上冷然之色。
桑子没有打搅。跟随先生这么多年了,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性,他在想事情的时候,安静就好。
半响,靳夜修这才说道:“桑子,你留下跟踪卢智远,看看他和谁会面。我坐计程车走。”
“先生,你一个人?”桑子知道先生的身手好,但也不免担忧。
“我,没事!”靳夜修推开车门,走到不远处的公交站牌,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里面。司机问靳夜修去哪儿?靳夜修也没说地址,就说往前看,去了几个小股东的家里面,他们纷纷表示不愿意卖出自己的股份。
因为都不缺钱啊!而且,股份放着还能增值!靳夜修吃了不少闭门羹,但未来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就像他和陆青柠的感情一样。他其实都做好了准备!
司机已经开了有二十分钟了,鉴于靳夜修一直没说话。他就一直开。
出租车经过c城的老城区,所谓老城区其实早已改造,但,总体建筑风格还是保留原来的风貌。望着那些民国建筑,靳夜修说了声“停车”。
靳夜修下了车,他看着这些新式的建筑,掩在城市间,仿佛不在,却又是城市的灵魂代表。
靳夜修走到一栋大宅子面前,铁门斑驳,似故意为之,并不是岁月的刻痕,院子里面隐隐地看到有工人在修剪草木。
靳夜修摁响了门铃。
一个身穿碎花裙子的小佣人匆匆跑来,年纪轻轻,皮肤白皙,她看到宛若天神的靳夜修站在门口微愣了一下,这人好帅,下瞬便问道:“你好先生,请问您找谁?”
靳夜修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佣人,看她这样年轻,估计来这里做佣人没多久,所以自然不认识她,靳夜修两手插在裤袋里面,随性地道:“我找你们骆小姐,麻烦帮我通传,我叫靳夜修。”
“靳夜修……”小保姆喃喃,一拍脑袋瓜子:“你是靳家的七少爷啊?”
靳夜修眉头微蹙,黑瞳中缀着清浅笑意:“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啊!”小佣人热情地说:“您等着,我马上去跟骆小姐说。”
“好,有劳了。”靳夜修长身玉立,站在门口,挺拔得像一株青松。他目光扫过院内景色,这里很安静,安静得只听到鸟叫声,在这喧嚣城市中,这里独占一隅,仿佛成了另外一片乐土。
眨眼功夫,那个小佣人飞奔过来,喘着气给靳夜修开门:“七少爷,我们骆小姐请您进去!”
“谢谢!”靳夜修跟随着小佣人进了大院子,他问道:“怎么称呼你?”
“翠鹅!”女孩笑了笑,大眼睛扑闪扑闪。
“哦,翠鹅,你们骆小姐这几年还是深居简出吗?”
“是啊!”翠鹅点点头,“我们骆小姐,平时就是赏鱼儿,画画啦,其他没什么事情,五少爷和六小姐平时也会回来住,一家人吃吃团圆饭。”
“嗯。”靳夜修跟随翠鹅到了打听,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佣人已经沏了铁观音,端着茶水就给靳夜修送来:“七少爷,骆小姐说让你等会。”靳夜修说了声谢谢,十年啦,这里还是一成不变,骆小姐真是一个执着的人。
低头喝茶的瞬间,大厅中央的翠鹅说:“七少爷,我们骆小姐来了。”
靳夜修抬眸看去,只见楼梯上一个身穿套装的女人拾级而下,虽然岁月在她脸上刻下风霜的痕迹,但是她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眼睛还是清明的,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高贵的气质。
骆小姐,其实不年轻了,她已经五十多岁了。
骆小姐走到靳夜修边上的位置上坐下,冷幽幽地说道:“十年了,你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这话,仿佛是责怪,又仿佛是无奈。
靳夜修看着骆小姐的眼睛,然后他勾起嘴角:“可是我回来还是晚了,我父亲走的时候,我和朋友被困在亚马逊丛林,我们在死角迷失了,水喝完了,和外面失联,我高烧了一场。等我出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走了一个月,我错过了他的下葬,错过他的头七,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回来做什么。”
“那么过了一年多,你为什么又回来?”骆小姐的眼神有些逼人,语气也很犀利。
靳夜修望着骆小姐脸上那不屑和嘲讽的眼神,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他勾了勾唇:“我是不想回来,可在我回来之前一个星期,我做了一个梦,我的父亲托梦给我,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刚好,赶上靳维宸的婚礼,只是这样而已。
“是这样么!”骆小姐用杯盖拨开茶叶,然后喝了一口铁观音,阴阳怪气地说道:“他是你的父亲,你怎么样的,其实都跟我没什么关系。说吧,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我可不会以为你是来看望我的。”
这位骆小姐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但父亲在她的面前,却是被吃得死死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吧,就像他自己收不住对陆青柠的感情一样,生怕她那个蠢萌,被人骗!他看着骆小姐,说道:“想问你要一些我父亲生前的录像。”
“为什么要给你?”骆小姐完全不给靳夜修面子,她冷哼了一声,凌厉道:“亏得他死前还在念叨你的名字,你倒好,在外面冒险,游玩,鬼混!十年,一个电话也不打,你就是这样孝敬你的父亲的?”
靳夜修沉默地看着骆小姐,按照二姐的话说,爸爸最最心爱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但是因为家族联姻,被迫娶了母亲。
在生下四哥后,母亲终于找到了她当年的竹马
而父亲也开始和这个骆小姐交往。
母亲的死给他打击很大,他一直以为是这位骆小姐害死了母亲,所以母亲死的时候,他跑到这座宅子里闹了一通,打坏她很多古董,还把她衣柜里面的衣服都给剪碎了,当时一片狼藉的景象仿佛历历在目。
以为回到家会被父亲毒打,但父亲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想来是骆小姐放了他一马!
想起当年年少轻狂,父亲和母亲,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说谁的是非,看着骆小姐缓缓地站起了身,靳夜修郑重地道:“骆小姐,我此番前来,除了想问你要一些父亲的生前录像意外,还要做一件事情。”
“哦,你倒是说说什么事。”
“为我当年冲撞你,道一声歉。”靳夜修整理了一下仪容,微微一个倾身,算是道歉!
“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骆小姐的语气古怪的很,她冷漠地下了逐客令:“既然没其他事,就请吧!”
“再见。”靳夜修转过身,走出门口,骆小姐不肯给他一些父亲的记忆,他也无能为力,尽人事,听天命!
到了这个年纪了,遥想当年,做过的一些事,始终像一个解不开的疙瘩,靳夜修没指望能从何她这里拿到父亲的录像,但是既然路过这里就抱着试试的心态,顺便将当年所做的鲁莽事情来一个了结。
这样,重新上路吧
靳夜修长腿直,稳稳地走到铁门前,翠鹅呼哧呼哧地跑上来:“七少爷,你等等!”
靳夜修稳住脚步,转过身,看到烈日下翠鹅抱着一个古典盒子而来,那盒子呢,外面刻着梨花图案。
骆小姐最喜欢这些东西。
她将盒子递给靳夜修,喘着气说:“骆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靳夜修接过盒子,对翠鹅说了一声谢谢,阳光从榕树枝桠直射下来,细碎的阳光打在红盒上,仿佛希望之光,靳夜修打开锁扣。
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光盘。
他抬眸看了一眼这幢大宅子,将光盘放在盒子里面,揣着书信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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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逸医院手术室门口
靳维宸站在远处默默地吸了好几根烟,陆青柠是完全的眼不见为净,她记不清自己看了几次了!但是小叔叔,还是不肯回信息呢!
看来这一次,真的很生气。
而且,她服软都不行!
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千古罪人呐!
陆青柠百无聊赖,在同事群里面冒了泡,有几个还算要好的同事都追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上班,陆青柠跟他们聊了一会儿,索性是没提起艳照门的事情!
多希望找到那个视频里的女人,还她陆青柠一个清白,否则岂不是一辈子要背着黑锅行走呢?
新在手,陆青柠倒是能打发时间,其实好想回去上班了呢,她想念上班的日子!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会胡思乱想……
饭点的时候,靳维宸很殷勤地买来了炒菜什么的,但是陆青柠拒绝了他的好意,泼了他一盆冷水!
靳维宸一脸的无奈和挣扎,看起来很痛苦,也很没面子。但是陆青柠对于这样可怜的他,真的也是无动于衷的。
三个小时后,一点钟。
医生出来,叫了柳怡熏的名字。
陆青柠已站着等待。
靳维宸站得远远的,他给靳夜行打电话汇报,说是柳怡熏平安出手术室了。
柳怡熏还在麻醉昏迷当中,陆青柠等人跟着护工将她送到病房。
柳怡熏打得麻醉反应很激烈,吐得厉害,陆青柠自然就开始发挥她这个小护士技能了,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靳维宸看没他什么事情了,也不被陆青柠待见,就走了。
靳维宸前脚刚走,靳夜修后脚就到了,两个人走的门不同,没有遇上。
靳夜修抵达病房门口,推开门,半开的门缝里,他看到陆青柠正在给柳怡熏擦嘴巴
动作小心轻缓。
柳怡熏貌似迷迷糊糊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陆青柠转身时,靳夜修把房门给带上了。
房间里面的陆青柠没有察觉到,今天晚上她准备留宿医院了,陪夜。
靳夜修想要离开医院,回公司。
却看到一道人影流里流气、大摇大摆地冲了过来,他手中还拿着一把榔头。
靳夜修巍峨不动地站着,面色冷峻,黑眸阴鸷。
柳树走到靳夜修的面前,榔头指着靳夜修:“说吧,我女儿是不是为了救你才车祸的!”
面对柳树的无礼,靳夜修面不改色,只是薄唇轻扯:“是又怎么样?”
“你害我女儿躺进医院,你还说话这么狂!”柳树目光乱转,握着榔头的手却微游有些发抖。
靳夜修根本就没将这个人放在眼中,看着他目光游弋,其实他心里面根本没谱吧,没谱还敢来叫嚣!
靳夜修上前一步,不屑地看着柳树:“柳伯父,你有能耐,你拿着个榔头来干什么?你怎么不带把刀过来呢你?”
面对高大男人压迫性的逼近,柳树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但却不能让自己输了阵势不是:“你害我女儿躺在医院里面,你得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