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正是春茶和小金桃请安的时候,唱月过来辞别。
自过了年,她这里已经恢复以前的问安了,只是红榴不必来,红榴还算乖觉,眉初一十五也知道过来请安,只是从来不会带恕少爷过来,估计是怕被留下罢了。
春茶一身灰色长袍,手上拿着佛珠,看起来很是虔诚,掌珠已经给她收拾出来一个小佛堂,让春茶在外面修行肯定是不行的,毕竟她是姜铎的大姨娘,打发出去不好看。
若不是掌珠看茶娘是真的一心向佛,这个小佛堂也不会给春茶的。
小金桃则比以前瘦了些,气色也不大好,但是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这可真是难为她了。
小金桃只每日琢磨着绣花,时不时的送上来个屏风之类的,也不敢折腾这些幺蛾子。
掌珠很是满意,再过几年,若是小金桃真没有什么恶意,倒是可以让小金桃教至宝刺绣……
掌珠回过神来,才想起唱月还跪在下面。
唱月穿着秋香色的小袄,下面是一件柳青色的百褶裙,头发还是丫头的样式,现在一看,才觉得唱月果然是长大了。
唱月巴掌大的笑脸尖尖的,脸色苍白,眼睛大大的,很是水润清澈,怕是知道要送她去周家,就一直哭吧,看着倒是我见犹怜的,只可惜在这里没有什么人怜惜她。
掌珠心中其实并不是特别的伤心,也没有什么背叛的感觉,说白了,唱月不管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也不过是在想,并没有行动,也好在没有行动,不然她们之间的这点情意就真的没了。
唱月对于掌珠还是不同的,唱月说起来算是掌珠最单纯的一个“玩伴”吧,掌珠喜欢唱月在她身旁逗趣,因此,掌珠也不让那些丫头教她规矩,结果……
或许唱月现在离开这样的结果,与自己也有关系吧。
她是主子,她对于奴婢的影响很大的,吃一堑长一智……
掌珠过去亲自扶起秋白,道:“你过去后,就只管把二小姐当成我,好好伺候着……”
唱月看着掌珠,眼中含泪,道:“姑娘,奴婢没……”
掌珠拍拍唱月的手,道:“我知道。”
唱月疑惑的看着掌珠,她不明白掌珠说的知道,是知道什么,是知道她爱慕大爷,还是知道她就是爱慕也没有打算勾引大爷。
她最近的表现是因为情不自禁,她只是想看看大爷,只是希望大爷对她笑,她不会做通房的,她也知道大爷身旁那些通房的下场,她就是希望在掌珠身旁当一个小丫头,这样还能时不时的看见大爷……
可是现在……
唱月虽然在掌珠身边时间不短,其实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主子,别人都很怕她,但是她没有,除了现在,她以前只觉得姑娘很好伺候,说好听的,逗笑了就好了……
唱月似乎才真正的明白她一直都是姑娘身旁的丫头。
掌珠让人拿了二十两银子,又拿了五根银钗三根金钗,还有一些布匹,道:“你过去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这些都是我的心意,你收着,以后若是嫁人了,我自会再送你。”
唱月听到嫁人二字,已经是泪流满面。
掌珠看了眼秋白,秋白连忙笑着过来,搀着唱月道:“唱月妹妹还是赶紧谢恩吧。”说着就扶着唱月跪下磕头,然后又扶起唱月退了下去。
掌珠将唱月的卖身契和信放在一起,到时候唱月的以后就交给玉珠了,她这样处理玉珠应该满意吧。
玉珠不会亏待唱月的,唱月是个聪明的,等醒悟过来,说不得就是玉珠身旁的一名大将了,玉珠身边现在说不得都是周太夫人的人呢。玉珠也不会将唱月给周恩的,玉珠这次差一点吃亏,以后也会学聪明的。
掌珠长出一口气,这事终于过去了。
掌珠这才看向茶娘和小金桃,道:“这事耽搁你们了,你们回去好好休息。”
两人自是行礼告退,待到离开后,小金桃忍不住道:“少奶奶这是杀鸡儆猴吧。”
这是告诉她们别指望着身旁人上位,少奶奶连自己的丫头都打发了呢,更何况是她们的?
春茶只是捻着佛珠,转身离开了。
小金桃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口来,她也是闲的无聊随口说说罢了,现在倒是怀念红榴了,有她在还热闹些,现在就她一个人,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
掌珠这几日就只在竹院等着宝珠、玉珠的回信,没想到最先等到的确实惜珠的信,她差点忘记了她还写信给惜珠着,毕竟信中内容更多的是场面话。
自然,惜珠的回信也颇为中规中矩,掌珠摸着惜珠的字,这字写的越来越好越来越精致了,只是掌珠还是从这字里行间中感觉到了几分傲气与……骄傲。
果然,惜珠是不想被怜悯的。
惜珠什么样子,掌珠居然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惜珠进敬正堂的身影,虽然个子小小的很是单薄,但是背脊挺直,颇有一种孤傲孑然的感觉。
印象中好像只有惜珠和宝珠在一起的时候,身上才多了些活泼的气息……只是到后来惜珠一直都是一个人,或许是从宝珠喜欢上那些话本开始吧,而那些话本正是出自惜珠之手。
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一转眼,就到了九月,掌珠并没有收到宝珠的信,但是却收到了宝珠抄写的心经。
掌珠摇头笑了笑,有的时候心性不定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宝珠是个很容易信任别人的人,从她看话本上瘾就知道了,掌珠不过是讲了故事,宝珠也就信了。也有可能是宝珠心中难受,她的故事就正好用上了吧,当发现爱情不能依赖的时候,只能找别的了。
至于玉珠的回信,和掌珠想的一样,满纸的感激,甚至好像还有点点泪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明日是母亲的忌日,今日他们一家三口去柏山寺,连住三天吃斋。
去年因为她还怀着小至宝,怀相又不好,甚至都没有在家祭拜,那时候她连走几步都困难,更何况跪地磕头?
不一会,待到奶娘抱着小至宝出来,掌珠又问了一番是否带好东西,这才出发,姜铎已经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们了。
轿子就在竹院门口,掌珠上了轿子抱过小至宝,这才起轿,因为还在姜家,并没有挂上窗纱,掌珠逗弄着小至宝玩,小至宝还差几天才满周岁,现在正是好玩的时候。
只是路过萝院的时候,正看到红榴抱着恕少爷,满脸恨意的看着掌珠,掌珠微微皱眉,这人心怀恨意的时候果然面目可憎,掌珠淡然的将窗纱挂上,她可不想吓到小至宝。
到了大门口,居然是姜铎亲自掀开轿帘,扶着掌珠出来,其他丫头和小厮都低着头,奶娘很是有眼色,上前抱过小至宝,姜铎扶着掌珠上了马车,才结果小至宝,递给掌珠,掌珠瞅着姜铎一笑,接过小至宝,道:“藏锐小心。”
姜铎轻轻点了下头,道:“放心。”
这才上了马,一旁的丫头和奶娘才忙上了马车。
因为马车里有小至宝,因此马车走的很慢。
车中,掌珠将厚厚的地毯上,拿着小拨浪鼓逗她,小至宝虽然比小时候活泼了,却还是和别的孩子比,安静很多,看到喜欢的拨浪鼓要几回得不到,也就玩别的了。
掌珠笑道:“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她总是担心小至宝的性子如她无情,最后难免会想惜珠那般冷傲。
奶娘笑道:“至宝姑娘是奴婢看见的最乖巧的孩子,少奶奶不必担心。”
掌珠笑笑不语。
不一会小至宝睡着了。
掌珠便掀开窗帘,这马车是姜铎亲自定做的,够大,为的是方便小至宝玩耍,窗帘是一层厚帘一层绣着暗纹的白纱,只有这白纱是看不清人脸的,果然是家人生子后,闺阁要求就没有那么严格了。
不过掌珠并没有看外面的风景,而是看姜铎,姜铎无论在何处干什么,总是脊背挺直,这种挺直自然是不同于惜珠那般强硬,男子与女子是不同的,姜铎这样,总是让人觉得可靠,只要他在身旁,她就可以安心。
姜铎大概感觉出来她才看他,便低头看向她,朝她笑了笑,这笑让姜铎的神色柔情了不少。
掌珠低了下头,这才看着外面让人来人往,不一会便走到山道,姜铎便道:“不若把白纱掀起来?这里没有什么人了。”
掌珠笑道:“毕竟在山里,有些凉意了,小至宝睡着了,怕是着凉。”
姜铎道:“还是娘子想的周到。”
又走了半个时辰,这才到了柏山寺,已经是巳初上午十点一刻,正是人多的时候。
姜铎还是先扶着掌珠下来,掌珠带着帷幔,双颊还是有些红,毕竟有这么多人看着……姜铎好似知道掌珠想什么,紧紧的握了下掌珠的手,这却让掌珠更加羞涩。
好在掌珠抱着小至宝,一旁奶娘和丫头跟着,姜铎只护送掌珠进了殿里,然后又去忙碌,姜铎明日才会过来。
进了殿里,掌珠摘下帷幔,递给丫头,又让奶娘抱着小至宝行礼,她自己则也跪拜行礼,心中默念了一回经,才站起来。
自有比丘带她去了女厢,送上斋饭。
掌珠在这里只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很是悠闲,抄经,听主持讲经,好似又回到了以前。
待到第二日,掌珠起的早,与那些比丘做早课,然后吃了斋饭,才回到厢房,小至宝已经是醒来了,掌珠与小至宝玩了会,就有丘比过来请掌珠,姜铎已经在前面大殿了。
掌珠让奶娘好好带着小至宝,然后自是与姜铎会和。
没想到,大殿那里,除了姜铎,还有温润晁和软玉,掌珠微微皱眉,走近了,才发现温润晁脸色并不好看,姜铎还同以前一样。
软玉先笑道:“姜少奶奶,好巧,今日阿路正好陪着我过来上香。”
掌珠朝软玉道:“是巧。”又对温润晁点点头,温润晁也点了下头,然后就站在姜铎身旁,姜铎轻声道:“咱们去参拜吧。”又对温润晁道:“先行一步。”
一上午,姜铎与掌珠都在祈福,待到过了晌午才结束。
姜铎牵着掌珠的手,笑道:“可还记得你走丢那一次?”
掌珠笑道:“自然是记得,藏锐也太过小题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