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那些打旱骨桩的就到了村西头的乱葬岗,这地方我并不陌生,小时候上学就得经过这里,每次临行末我奶都得嘱咐一句:到了村西头别瞎呼咧嘴皮子。
乱葬岗有许多圆鼓鼓的土坟包,白色的布条纸钱遍地,被风一吹,打着旋儿飞转,周围的树木全死绝了,几只老乌鸦耷拉着脑袋观望着人群。
那领头的老人到了一座新坟上,人群顿时开始一阵骚动,我也老远就看见了新垒起的坟头上有一个黑黝黝的小洞。
我像只好奇的小猫一样钻了进去,他们关心旱骨桩也顾不得我。我就听见大家议论,说什么果然是旱骨桩作祟。
这时那老人就对旁边的妇女说:“我让你昨晚放当屋里的一碗水今儿早上是不是没了?”
那妇女答道:“是啊,他大伯,我都是照你的吩咐做的,家里水缸不留水,只在当屋里放了一大海碗的清水,今儿早上确实没了。”
老人就说:“那就好,这东西现在还只是喝水,没害家人,要是时间一长,成了精,那害的可就不止你们一家了!”
那女的听完就哭咧起来,抹着泪水珠子:“我也没想到啊,孩子他爹这么难伺候,活着的时候就没少遭罪,死了还不让人省心,这可怎么活啊!”
老人笑了笑:“大嫂子没事儿,幸亏发现得早,这东西还只是只没投成胎的怨气鬼罢了,既然送不走它,那咱们就合力把它灭了,保你一家平安无事!”
我当时听着也是莫名其妙,但是也懂“闷声发大财”的道理,索性静静地在一旁观望着。
只瞧见老人指挥大家刨开土坟,那女的还一边喃喃自语,现在想来应该是经文无疑了。
挖了没多久,坟土退尽,棺材盖先是露了出来。我看到满带泥土的棺木,顿时一阵兴奋,小孩子嘛,只知道好玩儿没想别的,可是当棺材被拉出来的时候,我顿时感觉浑身不对劲儿了。
起先的感觉是冷,再然后就是寒了,按理说现在是狗打哈喇的六月半,热得冒泡,怎么四周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了呢。
这棺材一出土,重见天日,不仅四周的温度起了变化,四周的鸟兽也开始异常,原本充当看客的乌鸦惊叫几声就没影了。我知道这不是啥好兆头,乌鸦吃死尸,晦气得很。
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大夏天的,棺材全身却是湿哒哒的,刚被拉上来的时候还往坟坑里滴水。按理说,我们这里已经半个多月没下雨了,坑里应该连泡尿都没有,棺材怎么能漏水呢?
正郁闷的时候,几个小伙已经合力将棺材挪到了空地上。在场的人都开始感到一阵寒意,经不住开始搓手取暖起来。
老人指着棺材就说:“现在棺材被阴气吸住,打不开,等太阳晒过了头顶咱们再动手。”
他又叫过妇女指着棺材底下一个人头大小的洞口说道:“大嫂子你看,这就是那东西的出口了,如今没别的法子,只能火化了。”
说话间,就有人拿来柴火围住了棺材,老人取了些石块将棺材底的洞口封住了。他们把火生得老旺,足有我的个头一般高。
大火一烤,棺材里的水就跟不要钱儿似的流了出来,老人考虑周到,老早就在水流边上挖了一道小沟,将水导回了坟坑。
随着大火炙烤,棺材流出的水越来越少,这时有人喊了一句:动了!棺材动了!
老人吩咐立即开棺,大家伙拿起家伙什儿就开砸,一副农民起义闹革命的模样,我当时的印象就是这样,还好奇地想,住在棺材里的那位“老潜水员”究竟长啥样。
棺材盖被他们嗵嗵一阵乱拍,一股小水流又从棺材当口流了出来,不过水势要比之前小得多。
老人眯着眼看了看太阳,又查看了一下棺材底,然后对女人说:“大嫂子,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吗?”
那女的就哭啼起来,呜呜咽咽的:“我也没啥要求,只求娃儿他爹别再折腾我们,其他的您老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