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祁秧屋里的灯还亮着，成为了偌大的宫殿群里一点零星的点缀。

他坐在月牙桌前，仔细的烹煮着绿华，门也敞开着，他的目光时不时偏向门外。

黑夜里果真出现了一个人影，衣衫淡淡，长袖婉约，浅浅的雾紫映满眼帘，他的心随即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攥住。

纯狐走进屋里，“你是在等我？”

“是，我在等你。”

她步态轻盈，神色从容，似乎与平时并无不同，可祁秧的心却已经乱了。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我是不希望你来的。”祁秧说的极为婉约，“但我又希望你来。”

“祁秧，我觉得你可以过的更好。”

“何为更好？”祁秧自是做不到燎原那般不顾一切，这是他出生便注定的。

纯狐拾起茶盏，袖口滑落，露出那支光彩夺目的芙蓉玉腕钏，祁秧看在眼里，心渐渐沉了下去。

“来时我看到路边曼珠沙华枯了很多，可是你身体有恙？”

“不过是旧疾复发了，不碍事，老毛病。”

“如今你的身份今非昔比，幽冥界需要你主持大局，等事情了结，我会尽快让长尧将亘石还回来。”

祁秧摇头，“不用，你留着吧，我没事。”

纯狐迟疑片刻，“我打算隐退寰宇，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祁秧眸子一黯，“和燎原一起？”

“嗯。”

祁秧不满，“为什么是他？”

纯狐不解，“为什么不能是他？”

祁秧解释道：“你值得更好的人，如果是长尧，我不反对，但燎原，他算不上是一个稳重的人。”

“不稳重是因为他没有在乎的人和事，如今不一样了。”纯狐放缓了声调，“我也想给自己一次机会，我觉得我可以过一些不一样的生活，我也没有想过会走到今天，我以为我会在昆仑墟待上一辈子。”

祁秧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些什么，他自然清楚纯狐的脾气，这一次，她是来和他道别的。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

“我要进三元宫洗去混沌钟的记忆，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燎原。”

“你不想他担心？”

不舍燎原担心，却舍得他担心……

纯狐缓缓道:“祁秧，燎原不一样，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懂我，时至今日，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祁秧怒了，“九天的人不是都在吗？什么事不能一起抗？为什么非得一个人？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吗？”

孤高傲洁的祁秧发起怒来，也如狂风骤雨、惊涛骇浪，茶盏受不住气势，碎杯四溅，绿华乱舞。

纯狐凝视着他，良久才道:“他们或许并不值得我这么做，但那些不值得我付出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其他绝大部分的人都值得，何况我曾答应过师尊，一定要继承混沌钟，守住昆仑墟。”

“我知道了……你是为了谎衍，时至今日，你依然忘不了他......”

纯狐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祁秧心里余留的嫉妒立刻就被冲散了，他甚至有些可怜燎原。

婢女奉上新的茶具，将茶杯斟满，气雾氤氲，一声细微的掩门声落下，屋里又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