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夏对余丹凤。
任明砚对莫青衫
“圣上的意思,最好是在今日分出所有的胜负。”展四将杜观山拦在天台之下,不让他上台面圣。三层上的莺声燕语入耳,杜观山匆匆扫过天台上的各色人等,“刚才那战莫青衫受了伤,消耗也不小”
“只是受伤,又不是死了,不能打就认输。杜将军,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三教九流,要为圣上的安全考虑,这些上不了场面的事,还是尽快结束。”
杜观山冷了脸,“你五军营这次带这么点人来,巡视的队伍都是狄涛手底下的人,这就是为圣上的安全考虑?江湖事不是儿戏,论剑要公平,让开!”
“杜将军,五军营可不是你家的私兵,咱只听圣上调遣,圣上现在可没心思见你。”展四一笑,指指台上,皇上正和艳妃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文兰兰坐在一旁嗑西瓜子,“虽说咱们各为其主,但所有人的主子不都是圣上吗,杜将军,义父念旧,愿意给你面子,我不愿意。要是找到机会,比如圣上不高兴我这人下手很重,你多担待,请吧。”
杜观山走前一步,拍拍他,点点头,将一对大手搭在展四肩上,展四起初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随即冷汗一滴滴往外冒。
“一个阉人,心眼还小。”杜观山笑笑,展四再控制不住,低吼出声。
“报!”
余谷丰探头,“干嘛?”
“论剑会下一场马上开始!请圣上赏眼!”展四咬牙切齿。
杜观山缓缓松劲,一脸和善地拍拍他,“展先生给我面子,可不是恋旧。”
展四死死盯住杜观山的背影,目送他回到擂台上,嘴唇发白,唤过个侍卫,“叫大夫来。”他已是七重境的炼体武者,最后那随手一拍竟令他肩膀脱臼,八重山么?和那个大个镖师一样,一步之遥?朝堂之上如履薄冰,武功高一样会溺水而死,我这人记仇,咱们来日方长。展四虚汗如豆滚落脸庞,阴阴一笑。
“何春夏对余丹凤,友谊切磋,点到为止。”
何春夏一跃上台,双手抱在胸前,余丹凤藏在人群中,并不着急登台,左手手指反复在腰间的竹筒上摩挲,展五凑近,“一上台就放出来,先不急着开始,毒性发作需要时间,何春夏剑太快了,尽量撑住。”余丹凤不答,周围人已经认出他来,自动让出一条去擂台的路,展五发问,“怎么?”
“想凭自己试一试,呵,算了,还是赢重要。”余丹凤一跃上台,和何春夏都不向对方行礼,余丹凤刚想迈前一步,眼神瞥到何春夏双肩微动,剑在鞘中,如在弦上,一触即发。
只是剑势,便将余丹凤逼退一步。余丹凤咬牙,想起展五刚刚的话,手摸上竹筒,先在前壁敲了敲,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飘出,笼上周身,再在后壁敲了敲,两只细蚊无声从竹筒飞出,被那异香驱赶,快速向擂台另一边的何春夏飞去。
何春夏突觉右手脖颈两处一痒,伸手去挠,摸到两只小虫的尸体,大冬天哪来的蚊子?并没细想,随手弹到一边,注意力重回余丹凤之上。余丹凤瞧见她的动作,知道何春夏已经中招,心里暗喜,更加不急着出剑。
这两只血蚊的毒性不强,只会让人略微犯晕恶心,根本无法查出是中毒,中毒者大抵也只会觉得是自身状态不好。高手相争,反应一慢,天差地别,凭此,足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毒性发作需要时间,余丹凤只退不进,登云步法踏出,一心躲避,在擂台上上窜下跳,逃得不亦乐乎。
台下众人小声议论起来,不解此举含义,王娟儿眼波一转,计上心来,故意说得大声,“小王爷这是把自己当猴,耍给春夏姑娘看呢。”姜凡知道她有意为自己出气,会心一笑。
余丹凤听见声音,台上局势严峻,分辨不出是谁,火气上来,扭头去看向人群,一气之下脚步没踏稳,慢了一个眨眼。何春夏眯眼,下一瞬已逼在他身前三尺,长恨剑出。
简单一刺,停在咽喉,胜负已分。
何春夏打个哈欠,困意上来,晃晃头跳下台。
余丹凤气急,持剑对擂台下叫嚣,“谁他吗的乱讲,有种说话,别他吗没种站出来!”
王娟儿把自己藏进人群,得意笑笑。
一个熟悉声音响起,“我。”姜凡?王娟儿听见,心里暗道不好,挤开人群想去拦他。春夏的声音出现,相较平时慵懒几分,“不服可以再比过。”
余丹凤声音平静下来,“我输了,心服口服。”
“姜凡,几日后,你必死在我剑下。”
不一会,王娟儿找到姜凡,拽他胳膊,小声发问,“干嘛承认。”
“你一个女声,大家都听见了,他有权有势,手下人一定会报信的。我和他必有一战,多点恩怨也没什么所谓。况且我姜凡虽然没本事,但还不至于躲在一个姑娘后面。”
“你听见他的话了吗?之后的比剑,他会对你痛下杀手,这可怎么办。”王娟儿心头一暖,她心思缜密,立刻又开始发愁。
“一盏残灯,也许会灭,但只要有一点烛火,也许会照亮人间。”
王娟儿不知自己父亲陆旭的事,并未听懂,只道是他抒发些惆怅情感,靠的前了,搂住姜凡的胳膊。姜凡察觉,灯也许会灭,何必留情,欲抽手出来,灯也许会灭,又想了一遍这句话,心里一软,百感交集,笑笑由她。
擂台一旁,齐白鱼,杜观山,叶殊,司马玦四人将莫青衫团团围住。齐白鱼翻起莫青衫的左袖,一点点往小臂上涂抹药膏,触及伤处,莫青衫痛的皱眉,一小口一小口向外咳血,用手绢接住,白绢被染成血色。先前与刘灵官对的那掌,她提劲硬拼,以臂骨折断,心腑受损的代价取胜,现在她面色潮红,气血翻涌,需静心调息,再用内力,会伤及根本。
何春夏凑过来,“不比了吧,没关系的,任明砚不会是我的对手,到时候秋水剑会归我,我已经是长恨剑主,接了剑,再赠还给你。”
莫青衫惨笑,“我莫家的剑,怎么能靠外人来施舍还我?”
无人再劝她弃比。杜观山返身回了擂台,气运丹田,只是简单的调息之声,便犹如闷雷,传入众人耳畔,大伙知道有事要讲,三三两两聚到台前,杜观山开口。
“论剑会已经接近尾声,此次比剑,准备仓促,有诸多侠士,剑艺高超却受限规则日程未能一展拳脚。如今圣上亲临,诸位侠士,各方剑派的名门大家,若自认有过人之处的精妙剑法,可自行上台,献技与圣上。”
台下不乏有人亮起眼来,跃跃欲试,秋水剑主的位置和自己早没了关系,但若是能被圣上看上,同样可剑名满天下,。杜观山此举既为莫青衫拖延些时间休息,又给众侠士一个展露剑艺的机会,一举两得,他跳下台去,将擂台让与众人。
齐白鱼正取两块杉木板,用麻布固定在莫青衫的小臂上缠好,开口相劝,“你内外皆伤,任明砚胜古十二书的那场,展露出的天分,心境,剑法,都为上品之姿,人又踏实肯下功夫琢磨,怕是早就想好每个人该如何应对,你俩都不要轻敌。”
“老齐,你一个大夫,装什么剑道高手,在两位剑主面前,班门弄斧。”杜观山见气氛沉闷,主动聊天打趣。
“三位。”何春夏开口。
“四位。”齐白鱼嗤鼻,“我名正言顺的断云剑主,论剑,比你有资格。”
司马玦哈哈大笑,“秋水剑可是收在我墨玉山庄,今日第五位秋水剑主也会诞生。”意味深长地看莫青衫一眼,再依次扫过何春夏,齐白鱼和叶殊,有些感慨,“老一辈的剑道高手就剩我一个了,我的剑会传给源儿,他无心剑术,一生心血换来的这七式踏前歌,怕是后继无人。”
突然想起那日的梁全,豁出命去,也要将刀法留下。司马玦看着莫青衫和何春夏,他一生无弟子,这两姑娘他打小就见着,一个调皮捣蛋,一个心事重重,两个姑娘他都不怎么喜欢。如今这两人长大了,天分极高,甚至会成为两位新剑主,接下剑旗,成为江湖上的两面旗帜。心里感慨,萌生出惜才之意,也罢,也罢!司马玦将叶殊叫到一边,小声商量。
“叶老弟,论剑,我当年被称为萤火一代,李青蓝横空出世,再亮的光,旭日之下,只是萤火。你教导有方,春夏这傻丫头,有点当年李青蓝的意思,不过还差的远,既然有距离,那就追的上。你说,我现在收莫青衫为徒,如何?”
叶殊皱眉,“如果春夏赢到最后,我答应将秋水剑传给衫衫,收一位剑主为徒,名师高徒,确实是江湖美谈,可您早已名满天下,何必在这个时候占便宜。”
“哎呦,我不是贪图名气,我是要跟你比比。你教了何春夏,我也会教莫青衫,踏前歌倾囊相授。”司马玦得意起来,“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再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十年后,先比两人谁的剑名更盛,再比两人谁的剑道更前,最后自然是比剑,三局两胜,如何?”
叶殊不答。
“我可知道你,你兜里的东西空了,没什么可教的,怎么,怕我后来居上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衫衫如果愿意,自然好,我答应。”叶殊对于当年把莫青衫送还莫家,让她这些年过得不好,心有歉意。他犹豫是因为之前想好在论剑会后收莫青衫为义女,可现在司马玦若收莫青衫为徒,师者如父,这话便不好再提。
两人回去将此事和其他人说了。在莫青衫眼里,自己负伤,断然赢不到最后,无法接剑,司马先生在此刻提出收徒,是赠予自己一个名分,墨玉剑主的弟子,江湖前路必然好走的多。
这是天大的人情,莫青衫红了眼眶,当即跪倒就拜,“弟子莫青衫,见过师父!”
司马玦哈哈大笑,扶她起来,贴在她耳边说了一会悄悄话。莫青衫听着听着,落下泪来,叶殊见了,猜到是踏前歌的心法精要,衫衫知恩,如此绝技真传自己,感动落泪。晚了一步,叶殊心里不是滋味。
莫青衫含泪闭眼盘腿坐下,调整呼吸,尽力去疏导自己体内翻腾滚动的气血,咳了几声,又啐了几口血沫出来,心里静了些,起身,踏前一步。
睁眼。
气势比之前凌厉许多。
司马玦点点头,“踏前歌不同于登云步法,是步法,心法,剑法三修合一的要诀。踏前歌的步法与登云步虽然都是轻灵身法,但登云步法着重闪避灵活,四面八方皆可游走活动,所以善后发制人,而踏前歌只有眼前路,绝不回头。”
莫青衫接连踏前,行至第七步,绣鞋抬起,停住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