轺车到了卫府门前,停住,何天一跃而下。
小殓期间,丧家大门是保持开放的,何天举步上阶,正正和站在门口待客的卫操打了个照面。
卫操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何天举起人头,狞笑,“德元,此君面善否?”
卫操声音颤抖,“荣……晦!”
“对了!”
略一顿,何天提气大吼,“荣晦!勾连恶逆,修己私怨,矫诏,枉杀卫公满门!罪不容诛!”
再一顿,“吾!平阳何云鹤!散骑常侍、新安县侯!奉诏!取荣贼项上首级!来奠卫公英灵!”
说罢,举步而入。
卫府上下,轰动起来了!
卫操一路陪着何天,莫说声音,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觑人不注意,低声问道,“何侯!你真的……奉诏?”
何天亦压低了声音,“奉个屁诏!但不能不这样说!反正,矫诏是我矫诏,你们得当作是真的!”
卫操心中,气血翻涌,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何天一边走,一边高举人头,再次大吼:
“荣晦!勾连恶逆,修己私怨,矫诏,枉杀卫公满门!罪不容诛!”
“吾!平阳何云鹤!散骑常侍、新安县侯!奉诏!取荣贼项上首级!来奠卫公英灵!”
原本清冷的卫府,犹如鼎沸!
一进二门,眼前一片白茫茫,到处都是素幛,好像下过一场大雪似的。
正堂的屋檐上,挑起九面素旌,一字排开,风中猎猎。
细辨旌上文字,分别为,“卫瓘之柩”、“卫密之柩”、“卫恒之柩”、“卫岳之柩”、“卫裔之柩”……等等。
此曰“铭旌”。
堂前,搭起了一座好大的祭棚。
卫操前引,何天迈步入棚。
他一眼就看到了灵前右侧的卫瑾。
极厚的棉衣之外,套着粗麻斩衰,本是极臃肿的,可是,何天为什么还是觉得,她单薄的一风可吹?
卫瑾向他转过头来。
老天,我该如何形容这张悲哀、憔悴而依旧绝美的脸呢?
何天尽最大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第三次扬声大呼:
“荣晦!勾连恶逆,修己私怨,矫诏,枉杀卫公满门!罪不容诛!”
“吾!平阳何云鹤!散骑常侍、新安县侯!奉诏!取荣贼项上首级!来奠卫公英灵!”
那双绝美的眸瞳中,光芒异动,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
何天走到灵前,摆好人头,跪下,伏地,稽首。
本该说几句吊词的,可是,脑海中一片空白。
再稽首之后,终于不能自控,痛哭失声,伏地不起。
同样伏地哀泣不止的,还有一旁的卫瑾。
两个人的哭声中,不仅有苦痛悲哀,更都充满了绝望。
这,应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