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和煦的午后,曹操牵着蔡夫人的手走出那一方闺房…
有孕在身的女人,虽然还没几个月,也是需要多走动的。
许褚在身后小心谨慎的保护着曹操。
蔡夫人则有些心不在焉,她还在想方才魏王提出的那个问题,‘开膛破肚可以活,断臂亦可续上,孤这头风用利斧开颅如何?’
如何?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出来,保不齐蔡夫人都要直接建议曹操把这妖言惑众之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亦或者,她有一万种毒计,可以把这种人横尸荒野。
可偏偏,当蔡夫人发现,这话是陆子宇说的,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毕竟…这小子,都能让魏王曹操从天而降,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夫人还在想利斧开颅?”
曹操看出了蔡夫人的心思…
“是…”蔡夫人轻轻点头。
许褚却补充道:“魏王,夫人,听闻昨夜…救治庞士元时,陆子宇与华佗神医秉烛夜谈,聊了整整一夜,似乎聊得便是这利斧开颅之事。”
唔…
曹操微微抬眸,面颊上的表情不悲不喜。
恰恰,这神态让许褚瞧了个真切。
“魏王似乎并没有以前那般排斥这利斧开颅了。”
的确…
被许褚这么一说,曹操才意识到,似乎,最近几次听到“利斧开颅”这样的字眼,他已经没有第一次听到时的那般狂暴。
甚至要将华佗碎尸万段的心情!
他已经淡定了许多…
似乎,羽儿一次次神乎其技的医治病患,让他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蔡夫人适时开口。
“魏王,其实…妾方才听到活着‘利斧开颅’也是觉得匪夷所思,哪怕是胳膊续上、开膛破肚的先例在前,可肚子能切开,胳膊能续上,不代表脑袋能切开,这太冒险了。”
言及此处…
曹操饶有兴致的追问道:“夫人也觉得太过冒险了是么?”
“是…又不是。”蔡夫人继续道:“如果是别人,那纵是魏王答应,妾也一定千方百计的阻挠,可是陆子宇,那就不一样了。在他之前,魏王可想到过,会有人能飞在天上?人都能飞起来了,那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这话…无疑表明,蔡夫人是支持“利斧开颅”的…
观念也很明确。
人都能飞了,那利斧开颅,保不齐…也不只是虚幻的!
当然,脑袋长在曹操的头上,别人的意见只是参考,真正要决定的还得是他曹操。
曹操眼眸微眯,沉吟了许久,方才开口。
“夫人的话孤记下了,这利斧开颅,孤会慎重考虑!”
说罢,曹操拍了拍蔡夫人的后背,嘱咐她好生修养,自己则往衙署大堂方向行去。
将荆襄收入囊中,又抱得美人归…
唯独少了一项,大宴群臣!
…
…
荆州,襄阳城。
魏王在衙署中大宴群臣,有功之人,自是少不得大肆封赏。
却唯独一人,功劳很大,却不能封赏,甚至不能让他参与此次宴席…
杨修!
没错,便是这位白马侯最器重的弟子,执掌间军司之人。
自打他接受了这个任务,那么…他注定就要与光明对立,注定要潜藏在暗地里。
不过…
今日,另一个潜藏在暗地中的角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间酒肆,一方雅间。
炉子上炙着烤肉,青梅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杨修为面前的年轻公子舀了一碗酒,旋即伸手示意让他品尝一番。
年轻公子轻轻抿了一口,感慨万千。
“昔日,魏王与刘玄德‘青梅竹酒’时,便是饮的这青梅酒,那时魏王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曹尔’,这是魏王的试探,今日…德祖也备上青梅酒,看起来也是要试探我司马懿一番咯。”
坐在杨修面前的正是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仲达。
原本,他是校事府的一员,可因为家门的变故。
河内司马氏一夕之间像是消失在了大魏一般,没有一丝痕迹…
就连所有与司马氏交好的氏族,司马家这么多年的门生故里,竟也没有一个站出的,这很诡异。
“仲达,你、我均是恩师的弟子,我又何必试探于你?不过…”
杨修把脑袋凑近了司马懿一分。“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奇怪?”
“你河内司马氏纵比不上我弘农杨氏这般,却也是当世大族,你不觉得…你父亲与一干兄弟从入宫,到被定义为谋反,被一把火焚烧,这些都很古怪么?”
杨修把心中所想娓娓道出…
果然,聪明人都是一样的,杨修与司马懿想到一块儿去了。
“所以,我并没有直接去找恩师,而是…先来问过德祖。”司马懿叹出口气…
杨修的眸光幽深。
“恩师最擅长的是什么?”
“自然是攻心之术!”司马懿回答的不假思索。
杨修颔首,继续道:“昔日,太学生曹安民追随恩师南征北战,立下过许多功勋,可有一桩事儿,仲达可有印象?”
“何事?”
“魏王讨伐宛城张绣一战,张绣投诚,之后…魏王欲火焚身,曹安民就将张绣之婶娘邹氏迎了过来!”
“果然,张绣听闻大怒,带着兵就包围了魏王,可打开门时方才发现,魏王是授予其婶娘邹氏大汉第一个‘诰命夫人’之位,类同两千石的官员,却把曹安民关入大狱!便是为此,张绣心悦诚服,贾先生的一番毒计胎死腹中!”
嘶…
司马懿想起来了,那其实是师傅陆羽故意为之,就是要借此磨炼曹安民的心性,并且在牢狱中留给曹安民一本《三十六计。
正因为这些,他才能配合诸葛均,在刘备奇袭许都欲要劫掠天子时,力挽狂澜…
还有那句…在龙骁营中被传唱的话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嘶…
杨修提醒到这份儿上,司马懿登时就联想到了自己。“德祖是说,司马氏一族无恙?眼前的黑…并不是真的黑!”
“否则…”杨修继续分析道:“整个大魏怎么会这般平静,河内司马氏一族消失,就好像没有激起一丝丝的波澜,这太诡异了。”
懂了…
司马懿懂了,他回想起曹操昔日特地传唤他,问到他“三马食槽”,说他是“鹰视狼顾”,那时候…想必魏王就对司马氏有些戒心了吧?
只是…
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的父亲与诸位兄弟是否还安好,这些司马懿一无所知。
“德祖,若是按照你说的,那师傅缘何不告诉我真相呢?我司马仲达怎么会不听他的,会不陪他演戏呢?”
“师傅何必…如此煞费苦心,让我险象环生,这般真实,他…他就不怕,我…我会因为误会,而真的站在他的对立面么?”
难得,司马懿的情绪激动了几分。
事关他的恩师,事关他的家门,这让他很难不激动。
倒是杨修,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成长,又在这间军司历练,他的心境早就宛若止水一般。
“仲达,以往师傅总说你沉得住气,可今日,你竟如此沉不住气…”
杨修细细的提醒道。“师傅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你不妨想想,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人见过你?或者说…可有什么人,想要试图联系上你?无论是相熟的,还是不相熟的,若真有人联系到你,那…这一股势力又是敌是友呢?”
唔…
一语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