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洛锦心中的郁结自然不能向童夫人明说,她看着童夫人真切的眸子,寻了些无关紧要的接口唐塞过去,但是童夫人还是铁了心要给她些教训,罚她回房抄书,这种责罚是童夫人的惯用手段,她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在日复一日的抄书过程中得了些乐趣,于是欣然领命。
以前童洛锦很讨厌抄书,总感觉枯燥又无聊,现在倒是挺喜欢抄书,抄书的时候心思都放在纸墨上,分不出心去思虑其他,反而获得了一种难得的平静。
童洛锦白日里去书院,夜里回屋还得抄书,抄的哈欠连天,腹响如鼓,晚饭的时候她又被童老爷教训了一顿,筷子在饭碗里戳来戳去,实际上没咽下去几口,现在报应来了,饿得她头晕目眩。童洛锦实在受不了,打算去小厨房寻些糕点来吃。
夜色已深,按理说众家仆应该已经歇下了,但是小厨房中依旧隐隐透着一盏烛光,童洛锦心中生疑,凑近了一瞧,却见小厨房中确实坐了一个人,他守在炉子前,微微垂着头,昏黄烛火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像是一块没有表情的雕塑。
“童温祺,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童洛锦的声音,厨房里的人有些慌乱地转过身来,脸上的冷漠一褪而尽,眸子露出一点亮光:“你来了?”
好似是在专门等她一般。
童洛锦皱起眉头:“你知道我会过来?”
童温祺点点头:“晚饭的时候你没吃多少东西,我猜你一定会饿的。”他指了指身前的炉子,“我怕你饿的时候没有吃的,所以在这里温着粥,还是热的,你……要喝一点吗?”
他瞪大了眸子,里面的希冀不由自主地溜了出来,几分可怜几分可爱。
童洛锦不想再看,别过头去,听不出咸淡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听见她这么说,童温祺的眉眼黯淡了些,让童洛锦无端想起那只被她从案头上救下来的流浪狗,当它来摇着尾巴找自己玩耍却被自己从膝头上拨弄下去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湿漉漉的,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童洛锦不仅真的有些好奇了,一个人的性情真的可以变化这么大吗?前世里那样乖张阴厉的童温祺到了今生,竟变成这样无辜单纯的小可怜了?
恶狼真的能变成狗吗?
她上前两步,指尖划过童温祺的脸颊,他还是没有长胖多少,轻轻一戳,就能碰见他的骨头:“小七,你做这么多,是想讨好我吗?”
童温祺似乎不明白“讨好”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他皱起眉头想了又想,嗫喏道:“我只是……想亲近阿姐。”
“亲近我?”童洛锦勾起唇笑了笑,像个不良的纨绔可惜这副表情按在她一个秀美的女娃脸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亲近我做什么?我待你刻薄,又不能许你金银,你与其亲近我,倒不如亲近我爹娘。”
童温祺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瘪起嘴,好半天才堪堪压下嗓子里的哭腔:“我不要金银,我要阿姐……”
他也说不上亲近童洛锦的理由,也许真的是小孩子的雏鸟情节,他长途跋涉、历经苦难,食不果腹,没有一个人同情他,所有人都视他如敝履,他自昏昏沉沉中醒来,便对上一双如高山泉水一般的眸子,女孩温柔澄澈,像温润的水,似柔和的光。
童温祺犹豫再三,还是将心里埋藏了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阿姐,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清楚地知道童洛锦不是一个坏人,她对别人都温软心善得很,即便是有人得罪了她她也是笑嘻嘻地就过了,她是那样爱憎分明的一个人,唯一一个让她恶语相向的人还是她那个对她怀有天然恶意的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