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锦卿并没有昏睡多久,不过晌午,便醒了过来。
看着周遭熟悉的摆设,他微微撑起身子,向周围找去。
身体虚弱无力,嘴里发苦,重病时瘫倒在床上的无力感,又一次清晰的感受到。
他身子有些紧绷,眸色里闪过一抹别人无法察觉到的恐慌,濒死的恐慌。
不过片刻,他就冷静了下来。
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怕死了。
可又有谁,能够真正地看淡生死。
那些所谓的镇静和看淡,无非是在逼自己面对罢了。
而他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体好了。
是因为她。
窗外,人声鼎沸。
“排队排队!别急啊大家,慕姑娘说了今天发工钱,就一定不会差大家的,都排队,慢慢来!”
这声音,韩锦卿很快辨认了出来。,县里带工人过来唐家盖房的工头儿。
下一瞬,另外两道声音传来,让他的身子僵了僵。
“我滴个娘啊,说多少次了,核对好工时的人才能过来我这边结账!工时不对的不能结算,必须跟那女人核对好才能发钱!”
“八两三钱。”
一道声音透着不耐烦,一道冷静沉稳,不爱多说一个字。
是风行和赤炎。
韩锦卿披着外裳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早已人满为患。
在唐大耳家干活的工人们有三十多个,正将院子里花廊下的方桌围得水泄不通。
“慕姑娘,到我了到我了!我是三天零一个时辰!”
“好的,稍等。”
“我是八天!”
“我是十五天外加两个时辰!”
“我是......”
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大汗们,挤进人群,手中都拿着一张快要揉碎了的纸单。
人群遮挡住了里面的景象,但是小女人清灵的声线,却那么清晰地传了出来。
“李二,工时正确,十五个工!”
“张狗子,八个工!”
人群外,风行和赤炎坐在另一张桌子边,一个人维持秩序,一个人负责发放银钱,倒是井然有序。
而唐大耳,正帮忙维持着工人们的秩序。
唐母则做在一侧喝茶水,跟着老爷子聊天,板儿和小轩在帮忙倒茶,偶尔两个孩子溜神,就会不谋而合地跑一边玩一会儿。
乱中有序,一派祥和。
韩锦卿竟觉得恍惚,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热闹。
脑中闪过的画面,也随着眼前的景象,仿佛一下子就退回了五年前。
当年发军饷时,似乎也是这样的人声鼎沸。
可后来,那些人,最后都成了尘,成了土。
他的眸色,突然就暗沉了下来。
院子里,却没有人注意到韩锦卿。
“韩三,你怎么出来了?”
突然,慕如宝震惊地喊了一嗓子。
韩锦卿看过去,就见之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桌子,此时让出了一道缝隙。
而慕如宝正微微欠着身子,透过缝隙向他看过来。
“你快给我进屋!不知道自己快烧成傻子了吗,别给我在外面吹冷风!”
慕如宝这一吼,众人也都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韩锦卿站在院子里。
原本喧嚣热闹的场面,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工人们是认识韩锦卿的,他们自然也知道慕如宝的相公是乡试案首,那是未来要当大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