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两银子,少一两都不行。”岁岁打断他的话,虎着一张脸走上前来。
她够不到柜台,掌柜的往外伸头,看见是个闺女,没忍住笑出声来,“看你还是个半大孩子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计较,这金钗掺了银进里头,质地不纯,我顶多就出四十两银子给你们,多一分都没有。”
苏乞儿从掌柜的手里拿走了那支金钗,他冷肃地说道,“她的年纪是小,但她说的话极有分量,她说六十五两银子,便是六十五两银子,少一两都不行。”
岁岁见掌柜缰了脸色,嚣张地说道,“这金钗是不是足金的,掌柜的辨成色、掂下分量就知道了,这掐金丝缠花瓣的手艺,试问掌柜,民间能有几人做得出来?”
她说完了这番话,领着苏乞儿朝外走了出去。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掌柜眼见着他们出了门口,忙伸手喊住了他们,“回来,六十五两银子一分不少地给你们,把金钗拿过来。”
岁岁神气地转身走了回去,她极其勉强地让苏乞儿拿出了金钗,而后从掌柜手里接过了那兜银子,递给了苏乞儿。
出了当铺,岁岁领着苏乞儿走在前面,她得逞地笑道:“来之前我就问过青姐姐,这支金钗最多能卖多少银子,掌柜的少给一两都不行,”她忽然顿住了脚步,立时想到,“掌柜答应得这么爽快,我抬价是不是抬得太仁慈了?”
苏乞儿掂了下兜里的银子,“岁岁,布兜沉甸甸的,够了。”
“不够,”岁岁吼了他一嗓子,她觉得给他的银子多少都不够,“我就知道你会被人欺负,要不是我不放心地跟过来,你得被人压榨成什么样儿。”
苏乞儿的眼里深默成哀,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气恼地往前走,他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苏乞儿,直到你回来之前,我都不会原谅你。”
“你这闷气憋得够久的,三四年都不解气。”
岁岁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他。
苏乞儿深潭般的眼里泛起了一丝涟漪,他站在青石板铺就的深巷里,温浅地向她看了过来,“岁岁,要怎样你才会解气?”
“往后站,退到墙角跟去,”岁岁威吓他道,“你让我嘣一石子,我就原谅你。”
苏乞儿毫不迟疑地站到了墙角跟,他的脊背紧紧地贴在墙上,站身笔直地看着她从兜里摸出了弹弓,装上石灰球,而后拉紧了皮筋,眯起左眼向他瞄准了过来。
“打哪里都可以?”
“可以。”
“那要是眼睛呢?”
“你要左眼,还是右眼?”
“嗖——”地破风声尖啸而来,直击眼球地视觉冲击下,他本能地眨了下眼,随即睁开,一颗石灰球便擦过他的耳际,在身后的灰墙上撞成了粉末。
岁岁走到他的眼皮底下,抬手将弹弓递了出去,“给你,我原谅你了。”
苏乞儿夹紧布兜里的银子,伸手拿过了她手上的弹弓。
“好好地保管,谁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拿弹弓嘣死他们,不许手下留情。”
“嗯。”苏乞儿笑着将弹弓拢进了掌心里。
“卖金钗的这兜银子是娘亲给你的,”岁岁交代他道,“紧着点花,不够了再写信来要。”
苏乞儿感到从未有过的荒芜,她明明什么都没打中,他却觉得自己被掏空了似的,哪里都缺了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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