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室一厅的房子，放上大包小包的行李后，立即就显得小了。

这时天已经大亮。

李大勇毫无困意，说要出去找一个在北京上学的同学，不回来吃饭了，便出去了。

李贵发和刘春红都说在火车上睡过了，不需要补觉。

于是李承业便像迎接领导视察一般，领着父母在房间里走走看看并介绍着。苏小听赶紧把卫生间自己昨晚换下的还没来得及洗的胸罩、内裤悄悄地藏了起来。

厨房里，小两口昨晚吃完饭剩下的脏碗、脏盘、脏筷子被丢弃在水池里，晚上两个年轻人都懒得动。

本来李承业说第二天起床后他来洗，结果因为大清早去接承业的爸妈，还没来得及处理。

李贵发和刘春红看着乱七八糟的厨房，没有吭声。

卧室里，同样凌乱。早上走得急，被子来不及叠，被胡乱地堆放在床上。几件脏衣服和几双脏袜子被丢在床边。

自从苏小听怀孕后，李承业便自觉地揽下了这个小家庭的家务活。

可李承业并不是一个勤快的男人，家务活想做时就一股脑全做了，不想做时，就放着。加之苏小听也是一个懒散随性的人，所以两人的小家总是有些乱乱的。

苏小听有些心虚地观察到，公公婆婆的脸越拉越长。

终于，刘春红挽起袖子，“哗啦啦”拧开水笼头，开始洗起碗来。

“妈，我来吧。“苏小听连忙上前说。李承业听到声音，赶紧走进厨房，也来抢着洗碗。

“去外面坐着休息！哪有男人干家务活的？”刘春红用身体挡住儿子来拿碗盘的手，语气严厉。

却将一只沾满洗洁精泡沫的碗塞进苏小听的手里，笑眯眯地对苏小听说：“小听啊，一个家，整不整洁，就全靠家里的女人了。我们农村有个说法，男人要在外面挣钱干大事，进厨房不吉利，上班容易丢工作、做生意容易触霉头。女人多洗几个碗，累不死。你呢，在家辛苦一点，反正也不用上班。承业呢，让他在外面安心赚钱，这个家全指望他一个人了。以后生孩子养孩子，要用钱的地方还多。”

苏小听拿着碗，看着婆婆期待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任务重了起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谁洗碗的问题，这已经上升到公公婆婆夫家对小家庭对这个婚姻模式定的调。

替李家传宗接代，打理好家庭做好家务，以后相夫教子，让老公后顾无忧地去拼事业，去挣钱，男主外女主内，几千年中国的传统婚姻模式不正是这样。能说婆婆说错了吗？

苏小听向李承业望去，李承业是个孝顺孩子，他并不想第一天就惹母亲不高兴，所以躲开妻子的目光，突然想起什么：“哦，刚才忘记给爹泡茶了。我去去就来，你们聊。”

消失在厨房门口。

刘春红冲苏小听笑了笑，也离开了厨房。剩下苏小听看着一大堆脏兮兮的锅碗盆碟发呆。听到客厅里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承业和他爸妈在里面有说有笑，聊着什么竟全都哈哈笑起来。

苏小听第一次发觉这个由她父母出首付钱、出装修钱、出家具电器钱，由她亲手一点一滴装修装扮起来的房子，很陌生。

她，就像是一个外人或者说一个保姆，客厅里面那三人才是一家人，才是这个房子这个家的主人。

赌着气，苏小听故意把碗洗得乒乓作响。如她所愿，客厅里安静了，只听到电视里的声音，但也没人来厨房一看究竟。

等郁闷地将所有的碗盘碟洗干净，放进消毒柜后，苏小听只觉腹部有些酸胀不适。该好好休息安安胎了，腹中还怀着孩子呢。

苏小听赌着气，也没看客厅里坐着聊天的那三人，径直走去主卧室，关上门，拉开被子，躺了下去。

客厅里，刘春红对儿子说：“她怎么了？是不是让她洗碗她不高兴了？唉，那些碗不是你们吃剩的吗？也不该让我们老的来洗吧？”

李承业连忙说：“没有，你们来了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就那样。可能洗碗洗累了吧。”

李贵发把烟头往烟灰缸里重重一摁，说：“还是大学教授的女儿，一点规矩都不懂。见到老人在这里坐着，不过来打声招呼，拉长个马脸，还当着老人面关门。她不晓得在老人面前不兴作脸吗？儿啊，你媳妇脾气大，我和你妈怕伺候不了啊。”

李承业心里不是滋味，有些埋怨苏小听：不就洗个碗吗？你不想洗就好好在客厅呆着，去厨房里跟我妈争什么呢？我父母第一天来，还是来照顾你，你就这样。这不是往外赶我爹妈吗？

他安慰着不安的父母：“小听她就是不懂事，其实人还是心肠挺好的。以后儿子会批评她的，让她向你们道歉。”

刘春红点点头：“男人镇不住自家媳妇，还算男人吗？你也别怪你爹说你，你也太惯着你媳妇了。洗个碗都不会洗，搞得叮咛咣啷的，碗边边都要被她整缺口了。”

房子是小户型，虽然关着门，但并不隔音。苏小听躲在被窝里，客厅里的每一句对话都听在耳里。

被人背后这么议论，她有些委屈，怎么都没想到第一天见公公婆婆，就给对方留下了这么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