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发的条件太差了,普通农村姑娘根本看不上他,他也拿不出高额的彩礼。所以,能有个不识字、没文化的女人刘春红肯嫁他,就谢天谢地了。
而李贵生,分到教育局后,托人上门说媒的络绎不绝。最后他娶了县第一小学一个家境较好的城里女教师,两口子还分了房,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所以,尽管父亲去世时,将老房子、宅基地、田地一分为二,平均分给兄弟俩,李贵发仍然认为父亲严重偏心,他这个大儿子太委屈了。
而且,俗话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跟弟弟在一起,别人都奉承当官的弟弟,对当农民的他,眉眼全是轻蔑和鄙视,让他觉得自己活得很窝囊。弟弟是家族的骄傲,是独一无二的红花。
而他,是家族平庸的后代,是可有可无的绿叶。
更郁闷的是,李贵生自从当了县教育局局长后,就没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嫌他是农民,不准他去县教育局找自己。人前人后直呼李贵发的名字,对这个大哥没有一丝尊敬。
李贵发暗暗跟弟弟较着劲。他不相信自己是老天爷的弃儿,生活的失败者,他希望能找到证明自己比弟弟强的一抹亮色。
偏偏人生总是不如意居多。
李贵生虽然是干部,有计划生育管着,但人家城里媳妇肚皮争气,婚后第一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而李贵发,一连生五个女娃,拼死拼活,最后一胎才迎来可贵的男婴李承业。
在下一代生儿生女的问题上,李贵发又比弟弟矮了一个头。
如今,李贵生的儿子李大海已经成家,上个月生了个男孩。李贵生两口子早已办理了内退手续,孙子出生后,老两口干脆搬回李家村,在他们那一半老屋里专心带孙子。
兄弟俩的老屋是相邻的,一个坡上一个坡下。每天李贵发都能听到坡上传来男婴响亮的啼哭声,以及弟弟、弟媳的欢声笑语。
在李贵发听来,那声音就像弟弟对他的宣战和嘲笑,格外刺耳。
这让他坐立难安。
他一心盼着苏小听能生个男孩,不仅仅是为了李家他李贵发这一个分支能传宗接代,还因为他需要用一个更优秀的孙子,反击这么多年弟弟李贵生对他的蔑视。
还有基于现实的考虑。如果没有男丁继承,那么可以想象,等儿子李承业去世后,按族规,李贵发分得的这一半老屋、宅基地、田地,将全部得拱手让给李贵生的儿子孙子继承。
他不甘心啊。偏偏儿媳妇苏小听不争气,生了个丫头片子。
李贵发想到这里,长叹一声。
一阵风吹来,吹得树叶刷啦啦地响,就像李贵发心里的呜咽声。
老伴刘春红背着一大捆树枝,树枝很沉,压得她的腰弯得很低很低。她的一只手抓着背树枝的绳子,一只手牵着一头牛,步履蹒跚地顺着田埂,往老木屋走来。
她先将牛捆在屋前的树桩上,然后将背上的树枝放下,用弯弯的砍柴刀将大的树枝砍成小的,粗的砍成细的,长的砍成短的。
将这些分解后的树枝码放整齐,堆在厨房一角,这就是接下来几天的柴火。忙完这一切,她感到全身被汗湿透了,肚子也饿了。
锅里空空的,老伴李贵发坐在门口发呆,还等着她弄饭。她挑出几根细一点的、油性好的树枝,放进灶孔里,又铺了些干树叶放进去。
划上火柴,火苗在树叶和树枝间跳跃。她顺手捡起吹火的竹筒,鼓起腮帮朝火里吹了吹,灶里的火势大了一些,火光映红了她那满是灰尘的脸。
起身,刘春红往锅里舀了些水。这些水都是她从山上泉眼处一桶一桶地挑回家的山泉水,弥足珍贵,得省着用。
水开后,她放了些米进去,煮沸。舀出米汤,她弯腰抽出几根烧得正旺的树枝,拍熄,让灶里的火势减下去,然后,盖上锅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