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玉老板正被小胖子的娘兴师问罪,抬手抹开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垂眸顺势瞧了瞧,却在觑见小胖子掉了环儿的手心里捏着的草料时当即叫了一声不好,转身挣了挣妇人的钳制,未及脱身,虚搭在拴马石上的缰绳竟被甩头的马驹猛地挣开,马驹扬蹄打了一声响鼻,竟拖着车厢直接蹿出去了!
正这当,解决完内急的小将士提着裤子刚往回走,抬眼瞧见马车擦着鼻尖儿掠过去,愣了一愣,挠挠脑袋觉得眼熟,转头往拴马石的方向踱了几步才猛地一拍大腿,跟在横冲直撞的马车后头撒丫子追了出去,嘴里可劲儿的叫嚷,“快来人!快把那马车拦下来!”
然而疯马撒泼碰上准没好下场,人人见了只知道往后躲,眼睁睁地看这马车撞翻了两个板车掀了三个摊子,跌跌撞撞地拐到了主路上,近乎畅通无阻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逃没了影踪。
眨眼之间的变故惊得正在撒泼胡闹的众人呆在当场。玉琳琅觑了一眼从福至坊跑出来的念儿,急忙先行示意她掉头去寻五军营相助,头皮发麻地咬了咬后槽牙,一把揪住小胖子的衣领,拧眉问道,“手里的疯马草是谁给你的?说!”
小胖子被他扯拽得手臂剧痛,杀猪似的嗷嚎了一嗓子,扑腾着要挣开他,胖子娘原本还在晃神儿,一听孩子痛哭登时来了劲头,卯足了劲儿把人推开,抱着儿子大骂不止。
玉琳琅冷哼了一声,扬起手指虚点着一列疾行而过的五军营侍卫,定定地睨着胖子娘陡变的神情,沉声道,“这位夫人,如果肃王府的马车出了问题,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胖子娘一听这是冲撞了贵人,登时慌了,抬手一巴掌拍在小胖墩儿的屁股上,忙不迭地逼问了几句,揍得小胖子哭得直冒鼻涕泡,哼哼唧唧连哭带嚎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们就是看这马好看想摸一摸喂一喂……就有……就巷口有个人给我们一人抓了一把草……就在那边……”
小胖墩儿抬手遥遥一指,玉琳琅却并未回头去瞧,毕竟任谁当街陷害也不敢等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看热闹。他凝眉又问,“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吗?”
这厢玉老板连连追问之时,受惊耍疯的马车眼瞧着就要奔着城墙的方向撞过去,杨不留却还没从在车厢里撞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的惨状里缓过劲儿来,只来得及从马车外渐而稀落的人声惊叫中分辨,此时马车大抵已经奔离至闹市百丈开外。
杨不留忍着胳膊腿儿上跌来撞去的钝痛,勉勉强强地抓紧窗格跪稳了身子,挪蹭着上前去抓那条甩到马后的缰绳,孰料,未待她伸手摸到缰绳的边儿,旁侧竟从肃王府的马车左侧猛冲出来一驾不知打哪儿来的马车,也没瞧清是甚么人驾车,横冲直撞地径直朝着那匹疯马顶了过去
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杨不留微微一怔,未及多想,随即便被马车掀翻的力度摔进车厢中,天旋地转地撞在榻沿上,恍惚中坠入绵软的云端……
也不知这失去意识的时辰捱了多久,杨不留挣扎着掀开眼皮时身旁已经围满了人她头脑还算清醒,不过大抵是在车厢里那一下子摔得太狠,摔得喉间泛着腥甜,刺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先动了动指尖,想让她身后托得她腰疼的小丫头把她搁在一边缓缓……
念儿一觑见她悠悠转醒便卸了力气,眨眼间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好一阵子没留意到杨不留拧眉想要跟她说话,反倒是正问询详情的岳小将军眼尖,凑近伏在她嘴边,听她嘶哑着气声问道,“赶车撞过来的是谁?”
岳无衣抿了下唇,视线上挑,落在不远处那个局促地应答官府问询的身影上,低低应声道,“他说他姓魏,在护国寺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