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留半惊半诧地看了昭王一眼,端坐在他的熊熊怒火里搁下茶杯,但笑不语。
念儿拎着茶壶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斟茶时也咬着下唇跟着瞎琢磨,圆溜溜的眼睛瞧着杨不留眨巴了两下,忽的想到了曾见过听过的甚么人似的,憋了一脸高深莫测暗藏猫腻。
昭王殿下在京城浮沉多年,根基沉稳,朝堂拥簇,若要动摇东宫之位,并不缺杨不留这么一号可有可无或许还是别有居心的来路不明之徒。
那日酒楼浅叙,昭王忖度京中局势,对于杨不留先发制人的提议动心不假,但贸然行事更易惹火上身,权衡再三,昭王其实并未全盘信任,而是打算放一条坐享其成的长线,钓夺位东宫的大鱼。
连日不曾表态,杨不留便心知肚明,昭王殿下这是打算翻篇反悔,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而杨不留却不是甚么被动而为的省油灯,昭王既然打算安分守己地当一阵子冤大头沉淀一二,那杨不留就只能早做准备,寻个契机搅和得他不得安宁。
好巧不巧,还没等杨不留翻箱倒柜的找出些陈年往事来说道说道,工部徐清芳的倒霉儿子就当街惹了过错,孰料揪着这事儿一查老太太入京登记的名簿,正撞在刑部侍郎肖怀这棵宁折不屈的树上,随便儿扔个火星,他就能烧得劈啪作响,数日不熄。
工部牵扯到泗水的烂摊子还没理清楚,刑部本该看在昭王殿下的面子上稍微收敛一些,奈何这火势愈演愈烈,肖怀抱着官帽就敢跪在华庭殿外讨说法,一个铁面无私的官儿,哭得洪光皇帝都觉得不主持公道怪过意不去。
事已至此,昭王既要保徐清芳在泗水不出乱子,又要安抚刑部的怒意,缩头乌龟是装不成了,他只能舔着脸到皇帝跟前露怯,失了点儿稳中求胜的先机,扛上了点儿须得绝处逢生的压力。
这个节骨眼儿上,杨不留从天而降的任何建议,于他而言都有可能是转换局面的救命稻草即便后知后觉这丫头摆明了就是拖他下水,他也没办法再挣扎推拒。
一不留神就上了贼船,这贼首保不齐日后还要置他于死地。
“徐往酗酒害人在先,瞒而不报在后,罪有应得罢了。”杨不留抬眸对上昭王那一脸恨不得撕咬了她的表情,又是一笑,“不过,给刑部肖侍郎通风报信确实是我的主意,要怪也只能怪徐往徐公子醉酒做事不周,尸体随手丢弃,也不知道销毁证据。”
昭王怒极反笑,眸子里勾缠着几缕意味不明,冷嘲热讽道。
“杨姑娘,机关算尽,小心把自己也算进去。”
杨不留闻言抬眸,稍一扬眉梢,波澜不惊的又笑了笑,满不在乎道,“昭王殿下怎知,我没有把自己算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