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这乎噶尔信奉的是哪路神明,这洗脑子的功力倒是十分别具一格倘若给他充分的时间和足以反制于人的人手,还真就保不准,乎噶尔再三嗷嚎着过错尽是因她而起,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他自己的所谓家国大义,这个郎七会不会听信几分……
然而阿尔番丽驯养的这群爪牙究竟狠戾至何般境地,乎噶尔至始至终未曾确切料及。
人多行事容易败露,郎七孤身一人先行而来,虽留着乎噶尔未曾动过,却是揣着悉数灭口的念头来的,若碰巧找对了人最好,若这当真是个北明诱敌的陷阱,最不济给山间狼群添一顿饱饭他们销声匿迹了二十年,本就不寄希望于这所谓的空穴而来。
更何况狼王俯首认主,乎噶尔这个妄图颠覆信仰的冒牌货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乎噶尔被他自己逼得骑虎难下。
他手中的刀刃倘若对准杨不留,那这群狼必然会飞扑而上把他撕成碎片但倘若他迫于威压放杨不留一条生路,这姑娘这几日备受折磨,大抵只会让他死得更惨。
郎七面无表情地看着乎噶尔挥舞着胳膊,争辩说服不休。
杨不留被这位臭不要脸聒噪得要命的末路之徒烦得不行,她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毫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伏在她脚边的银狼似有所感,登时起身,脊背拱起待发,怒视着乎噶尔龇牙低吼。
漠然看着乎噶尔的郎七稍微偏头,拧眉望着石柱的方向,担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不留八成是捱不到乎噶尔把话说完。
“吾辈行事从来便无关对错善恶,更无谓神明责罚……”
郎七单手压着胸口颔首行礼,继而无波无澜地看着乎噶尔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原本时不时拍打安抚狼犬的手忽的停住,继而抬手撤开,在狼犬脊背后半推了一下,急促地吹了一声短哨,低吟道,“恶犬,皆为吾主差遣。”
“去吧,撕了他。”
云遮雾绕的朦胧中,眼前的火光崩裂碎开,那点儿浅淡得可怜的温热霎时散尽,几乎瞬间,杨不留便觉得浑身冰凉,挣脱不得地坠进了无边无尽的黑暗。
……黑暗的山涧底端竟是绒绒的温暖。
杨不留贴着那点儿可怜的温热,浑浑噩噩地在黄泉路上走到半途,眼看着就快撑不住了。
她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忽远忽近扯着喉咙似的,吵得她本就浆糊似的脑袋混乱不堪。杨不留想睁开眼睛去看,想抬手把这渐而贴近的聒噪的人推开,迷茫中剧烈地挣扎了一下未果,反倒落进了热源里,被人拥了个满怀。
那人紧紧地扣住她流血未止的腕子,两片滚烫贴在她额头上,低声在她耳边说,“他们在后山半路找到了乎噶尔的尸体……我在呢,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