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山洞里充斥回荡着雨幕落在山林之上细碎的回音。
杨不留听见被火焰灼烤得噼啪作响的木柴的呼号,她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颇觉兴味地托腮歪头瞧向橘红色火光里的诸允爅。
肃王殿下的这幅好皮囊皎洁如月,洒脱淡漠,眼尾的痣仿若盛满了火光炙热,眸子里揉碎了广袤的星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杨不留也乐得流连于这位小王爷的美貌,一双招子玉墨分明,没掺杂丝毫多余的感情,就只这么定定地瞧着诸允爅,瞧得肃王殿下心底说不清道不明地生出了丝丝缕缕的情绪。
诸允爅忽而清了清喉咙,问了一句,“为何后续审理赵谦来有关三年前纵火案时,你不曾过堂,也不曾多言问询?”
杨不留一怔,顿了片刻,“我师父不是去申告冤情了吗……有何问题有何进展,师父都已同我说明,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杨捕头是你父亲,不能亲临听审,你不会觉得心愤难平?”诸允爅盯着杨不留拿着干柴无意识地戳着火堆的手,略一皱眉,“……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觉得。但我现在在衙门做事,理应有所回避,温大人重审旧案时,我师哥不是也没去吗?”
杨不留苦笑。
“也许殿下会觉得我冷酷无情,但我……当真不知道此时我该作何反应……”
诸允爅默不作声。
杨不留对于他父亲的冤案从未生出报复的仇恨之心,她想要的只是真相,只是洗刷杨謇的冤屈,只是弄清楚当年杨謇无奈赴死的原因。
“现在得知赵谦来诬陷栽赃,却仍不知三年前的真相……”杨不留隐忍的叹了口气,而后云淡风轻地一笑,“三年前之事既然能费尽周折掩盖得几乎不留痕迹,便足以证明此案牵扯之事非同小可,赵谦来若想在隔墙有耳之下保住性命,关键的情况自不会说。”
诸允爅看向杨不留干净分明的眼睛,思及三年前的往事,似也觉得历历在目。
“三年前啊……”
“我记得三年前镇虎军在北境有一场大战……”杨不留攥着拳头,拇指在食指指腹上搓了两下,仔细回忆,“当时东北边境也有异动,虽未公示,但派了一小队人马到广宁府收购了大量的夏枯草和鹤足老鹤草。不过北境告捷之后,卫所那边就传来消息说鄢将军带亲兵突袭,大破敌营,战事也就没了动静。”
诸允爅倒是第一次听说三年前广宁还有过此番经历。他略一思索,片刻后轻笑,“你知道的倒还不少——那你可知,为何三年前北境大战,镇虎军伤亡惨重?”
这个杨不留确实不敢妄言。她偶尔往西进些广宁府采不到买不到的药材,时常听往来客商闲聊些骇人的大事。三年前北境大战之后就听说是镇虎军里出了位军师头衔的叛徒,逐个攻破北境防御,直等到回京述职的肃王殿下赶回宣同府才得以扭转战局。
但“叛徒”二字着实难以入耳,尤其是对于诸允爅这样率兵征战之人——杨不留索性摇了摇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未曾听说的样子。
诸允爅思绪回了北境之地,也没看出杨不留的谎言之举是否高明,他视线落进模糊了天地的雨幕之中,眉尾不自觉地轻轻跳动,万般情绪潜藏其中。
“当时我回京述职,因察觉北境异动,特叮嘱军师驻守军营……结果没料到,本该死守阵地的军师却叛投了敌营——”诸允爅摇头,拇指摩挲着手背上浅浅的疤痕,“本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才华绝顶聪明的谋士,没想到却是安插在我身边数年的棋子。若是我能早些发现……”
诸允爅忽觉胸口沉闷,鼻子酸涩,他转眼瞧向杨不留一副平静地望着他的神情,忽而觉得错愕,半晌之后哭笑不得地乐。
“不是说你呢么?怎么又绕到我这儿来了。”
杨不留弯着眼睛轻笑,低头挑起火势小了些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