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若是陛下猜疑,必不顾阳公同萧相国之往日情谊,只直言诫阳公‘好自为之’。”
“然家上此番,以萧相国拒拨少府官奴口粮一事为由,暗诫阳公,此,便乃为阳公所谋啊······”
“有萧相拒拨官奴口粮一事,阳公同萧相渐行渐远,外人知之,亦不至言阳公‘知恩不报’,只当萧相举措失当,使阳公心寒?”
说到这里,杨离不忘回过头,在二人周围扫视一圈,确定‘隔墙无耳’,才又低声道:“且家上此番用意,纵是萧相国,恐亦已心领神会。”
“若不然,纵国库无力拨粮,以阳公同萧相国往日之情谊,萧相国安能使国库粒米不出?”
“下官以为,萧相国怕也是知晓了家上此番用意,故不拨粮,以全阳公‘负萧相国知遇之恩’之念。”
言罢,杨离终是直起身,面带些许敬佩之意的长叹一口气,最后补充道:“如此一来,阳公同萧相生出嫌隙一事,便内外无虞。”
“萧相勿拨粮,乃陛下大军在外,国库捉襟见肘,方行此无奈之举;阳公主郑国渠整修事,苦官奴无粮可食,因而记恨于萧相国,亦乃人之常情。”
“如此,朝野物论,便无言以非阳公、萧相国之举······”
听杨离道出这一层干系,阳城延只陷入了漫长了思虑之中。
滞愣许久,阳城延终还是迷茫的动了动嘴唇,旋即略有些郁闷的点了点头。
“唉······”
“居庙堂,大不易啊······”
“老夫居九卿之列已五载,竟连如此浅薄之理,亦未能参透······”
说着,阳城延不由自嘲一笑,望向杨离的目光中,也稍带上了些许欣赏。
“倒是公,年少有为,天资卓越,待来日,必当位列庙堂,有所作为?”
听闻阳城延夸赞起自己,杨离不由腼腆一笑,见阳城延面上神情不似作伪,也只好稍一拱手。
“阳公谬赞······”
“下官本布衣,若无阳公举荐,恐今,仍乃一介粗鄙匠人······”
见杨离如此自谦,阳城延倒也没多客套,只洒然一笑,权当默认了杨离之语。
如此复行百余步,终还是杨离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宁静。
“阳公。”
“‘那件事’,下官欲往告家上······”
“只不知如今,可是良机?”
乍一听杨离此语,阳城延下意识一愣。
待回过未来,阳城延方才还闲情逸致的面容之上,陡然涌上一抹凝重!
稍环顾一圈四周,确定方圆二十步没人偷听,阳城延才面带沉凝的望向杨离。
“公······”
“意已决?”
就见杨离猛地一点头:“已决!”
“此番,家上奉陛下之令,以整修郑国渠,凡二月余,尽显宽仁、爱民之相!”
“更家上以埽、石砖铺渠之策,以固郑国渠之土,又每每于匠人之术有见解不菲之言。”
“此间种种,皆同下官所学之‘三表法’暗合!”
面带决然的道出这番华,杨离再度望向阳城延时,气质之中,竟陡然涌上些许神圣的使命感。
“阳公!”
“自先钜子随故齐王田横而亡,吾墨门,便已近消亡;师祖墨翟之言,更已近断绝!”
“若不得人君之庇护,下官恐不十年,吾墨门、先师祖墨翟之言,便当绝于天下矣!”
“今家上之言、行、举、止,皆暗合吾墨门三表之法,下官以为,当一试!”
说着,杨离不由面带凝重的握住阳城延的胳膊。
“往数岁,下官得阳公庇护,方使墨翟之言不至断绝;今家上呈仁君之相,此,或乃吾墨门之最后生机!”
“且今陛下尚在,家上虽为人君,亦不过储君。”
“纵于吾墨门不喜,家上亦不至赶尽杀绝。”
“然若待将来,家上莅临神圣,见下官呈墨翟之言而不喜,吾墨门,恐真当绝于青史啊·······”
听闻杨离这一番真情实意的哭诉,阳城延面色百转,终还是若有所思的点下了头。
“也只好如此了·······”
“既如此,待二月开春,家上至三原,复督郑国渠整修事,老夫便觅一良机,以使公赤脚褐衣,独会家上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