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吕雉身侧,听闻母亲满是坚决的道出这一番话语,刘盈面上,只悄然涌上了些许感动,以及些许愧疚。
老娘的意思,刘盈自然是听得明白。
——出征,不是不行!
甚至即便打输了,也完全没问题,摆出个‘我没让我爹带着病出征’的姿态,落个孝顺的名声,就足够了。
但不管输赢,都必须给本宫拿出个方案出来,证明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不会危及本宫的宝贝儿子!
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爱护,刘盈心中只涌上一阵令人陶醉的温暖。
也正是因此,刘盈望向吕雉的目光,愈发愧疚了起来······
“唉······”
“又要让老娘担心了······”
满是愧意的暗自摇了摇头,刘盈的眼眶,也是悄然有些燥热起来。
刘盈不是很明白:自己明明在做对的事,可在吕雉面前,却依旧像是在做什么坏事。
但很快,刘盈就从这种愧疚,忐忑,又略有些烦躁的复杂情绪中抽出心神,将自己的看法摆在了吕雉面前。
“母后问儿:若战英布,当如何胜之······”
轻声道出一语,刘盈便自嘲的笑着低下头,似是撒娇般一耸肩。
“坊间多言:知子莫如母。”
“儿长于何道,又短于何事,纵观天下,恐再无人较母后知之更详。”
“儿确不曾知讳兵事,又于战阵不甚熟稔;战英布而平之,儿,实无详策······”
毫不遮掩的说出这句‘我确实不会打仗’,刘盈便悄然将话头一转。
“然儿以为,纵父皇亲征,恐亦当卧榻于御辇之上,而使大军因父皇亲征之故,胸怀必胜之念。”
“及对战之详略,恐纵父皇,亦当尽托于曲周侯、绛侯等善战之将、帅之手。”
“母后以为,然否?”
见刘盈似模似样的问出这句‘然否’,吕雉不由佯怒的白了刘盈一眼,才阴阳怪气的侧过头去。
“殿下以为然,便当如是~”
闻吕雉略带些幽怨的道出这句调侃,刘盈只讪讪一笑,便继续道:“既如此,战英布而平淮南,由父皇亲征,亦或儿代父皇,恐相差无多。”
“儿只须恳请父皇,调绛侯、曲周侯,乃至信武侯、舞阳侯随行,征讨之事,便当无虞。”
“遇战,儿自可以曲周侯、绛侯等将帅之议为重。”
“又齐王,乃儿长兄;楚王、荆王,皆儿宗伯。”
“加之以长沙、梁国之兵,纵英布确得昔淮阴之能,终,亦不过丧家之犬······”
“及父皇抱病出征,自可镇大军军心;然儿代父皇出征,亦当可使将士欣喜于储君太子之雄武,而于阵前奋勇杀敌!”
“更有甚者,儿可誓师言诸将帅:英布窃鼠之辈,竟趁父皇抱恙而为乱,然吾刘氏宗亲,非独父皇一人······”
随着刘盈满是信心的侃侃而谈,吕雉面上幽怨,也终是悄然化作一抹认可。
只暗自点了点头,吕雉便继续盯着刘盈,等候起了刘盈的下文。
——打赢与否,吕雉根本就不在乎!
真正关键的问题,刘盈还没有给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感受着老娘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那抹恨不能脱口而出的‘不给我个交代,就别想出征’,刘盈只苦涩一笑。
思虑良久,刘盈终还是将愧疚之意埋在心底,对吕雉嘿嘿一笑。
“及母后忧心于儿身,儿亦可诺:凡遇战事,儿皆远战阵二十里!”
“母后亦可使舅父随行,时刻备齐车辇;一俟战事不顺,儿必疾驰而走,必不会为英布兵刃所及。”
“亦或明日,儿请父皇拨南军禁卒三部校尉,以尽为儿亲军;无论战事如何,此亲军皆不与战事,只顾儿周全······”
强装诚恳的道出此语,刘盈望向吕雉的目光中,便悄然带上了些许心虚,和忐忑。
“母后以为,如此,可否?”
却见吕雉闻言,只默然呆坐好一会儿,待刘盈出声轻唤,才叹息着站起身。
“唉······”
“早前数日,兄长前来言此间之事,吾便已知,吾儿心意已决。”
“即意已决,吾纵欲阻,又奈若何······”
听出吕雉的语调中,明显带上了些许松动,刘盈只赶忙嘿笑着上前,恭顺的扶起吕雉的胳膊。
“母后此言,儿甚不解。”
“——若母后不允,儿怎敢忤逆母后,而执意出征?”
“唯母后欣然答允,儿方可代父皇出征,又不至于母后心怀愧意······”
见刘盈故作不解的道出此语,吕雉却并没有如往常般,被刘盈的俏皮话逗笑。
萧然一声长叹,便见吕雉缓缓侧过身,深深凝望向刘盈的目光深处。
如此盯了好一会儿,吕雉又发出一声哀叹,便转过身去,有气无力的对殿门处的禁侍一摆手。
“去。”
“备辇。”
见禁卒领命而去,刘盈只强自按捺住胸中欣喜,佯装不解的上前。
“母后这是······?”
就见吕雉闻言,满是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才回过身,在刘盈鼻尖上轻轻一掐。
“痴儿~”
“陛下此番回转,又是赐赤霄,又是令吾儿继负监国之责,吾儿莫不以为,此皆无因?”
“——此,皆乃陛下欲堵母亲之口,好使吾儿出征平叛······”
语调满是宠溺的道出此语,吕雉便缓缓直起身,侧头望向殿门外,面上神情,也不由带上了些许戒备,以及挥之不去的暗恼。
“如此手段,便欲使吾松口······”
“哼!”
“陛下,可真是越活,越不如年壮之时了······”
阴恻恻的腹诽着,吕雉便稍低下头,轻笑着拍了拍刘盈的脑袋。
“无妨。”
“即吾儿欲代父出征,母亲总得找陛下问问清楚:欲与吾儿何等将、帅,又兵卒、民夫几多,粮草、军械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