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代楚地之民百二十一万七千余口,谢殿下大恩”
见刘交满含热泪,语颤着道出拜谢之语,刘盈只轻笑着上前,将作势叩首的刘交再次扶起。
“王叔万莫如此。”
“此,皆父皇仁及天下,方使孤所为之事。”
“王叔欲谢,亦当谢父皇才是。”
“且皇叔身汉宗亲,于孤更有叔侄之亲;叔之谢,侄万不敢受······”
听闻刘盈闻声道出此语,刘交稍一愣,便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旋即站起身,郑重其事的来到殿中央。
一丝不苟的整理好衣冠,确定没有不妥,刘建便对着殿门的方向跪了下来,旋即毫不迟疑的一叩首。
“臣交,代楚民百二十一万七千余口,谢陛下大恩!!!”
苍老而又满带着诚挚的唱喏声,随着一阵哽咽的腔调传入耳中,也终是惹得刘肥从欣喜中回过神。
回味一番刘交方才的话语,刘肥便顿时有些困惑起来。
——楚王叔,怎么老提什么‘百二十一万七千余口’?
几乎是在这个问题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刘肥便着急忙慌的站起身,来到刘交身侧靠后一点的位置,学着刘交的模样,朝殿门方向来了个五体投地。
“儿臣肥,代齐地民百一十四万余口,谢父皇大恩!!!!!!”
以一股比刘交还要高朗的音量,将这句拜谢呼号而出,刘肥又看了看刘交,便有样学样的将额头贴在了地面。
而在二人身侧,看着自己的叔叔和兄长,如此夸张的对远在数千里外的老爹刘邦行拜谢礼,刘盈也是黯然失笑。
——这哪是拜谢?
这,分明是刘交、刘肥两位宗亲诸侯,在各自婉言提醒刘盈:殿下,俺们国内,可有这么多号人,等着吃粮食呢!
反应过来这一点,刘盈便又是摇头一笑,静静看着刘交、刘肥二人表达完对天子刘邦的仰慕,才‘恋恋不舍’的从地板上起身,重新回到自己面前的座位之上。
再次落座之后,刘交只面带感动的抹着泪,似乎仍未从先前的情绪中调整过来。
倒是一旁的刘肥,望向刘盈的目光,不由再度带上了一丝若隐若现的迫切。
见此,刘盈只又是一笑,便也没再绕弯子。
“孤意,敖仓之粮,齐王叔、楚王叔可各遣兵卒,往取而归。”
轻声道出一语,刘盈便先看向刘肥:“齐国多山丘,地狭而田寡,又民逾百万口;今距秋收尚足月半。”
“齐王兄所遣之兵卒,可自敖仓取米粮二百五十万石,以为民食。”
言罢,刘盈便正身望向刘交:“楚地虽较齐国稍广,民亦逾百万,然田亩本缺者无多;乃去岁,陈豨乱代、赵,王叔发兵为助,方粮又稍不足。”
“得粮百万石,当可使楚民饱食,以待秋收。”
轻声道出粮食的分配方案,刘盈便将上本身稍一扬,眉宇间,只悄然涌上一抹微不可见的刻意。
“荆国,其土稍广于楚,然多沼池,几无可耕之田亩;其民虽不足百万口,然其粮缺,恐更甚于齐、楚。”
“余百五十万石,当与荆王,以解荆民之粮缺。”
言罢,刘盈便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分别看了看刘肥、刘交二人。
“如此,可能解齐、楚、荆三国之粮缺?”
闻刘盈此言,刘交、刘肥二人同时从思虑中回过身,又几乎带上了同样一副隐隐皱眉的神情。
“百余万口,尚需月半至秋收······”
“来时,相国似曾言及:民一口,当月食米粮二石呐······”
“月半,便是口三石;百余万口,当三百余万石方足用·······”
刘交心中的想法,也与刘肥相差不多。
——相比起土地贫瘠的齐国,楚国,算是关东少有的‘粮食勉强能自给八成以上’的诸侯国。
但即便如此,受去年的战乱,以及收成不丰的影响,如今的楚国,也已是粮食严重紧缺。
在之前,刘交做过仔细的计算:如今,楚国境内,最多只剩下一百万石左右的粮食,被商人死死攥在手里,限量+加价出售如同后世某些不要b脸的车企。
而现在距离秋收还有一个半月,楚国百姓又足一百多万口人。
这就意味着楚国的粮食储备,至少需要达到三百万石左右,才能让粮价勉强维持在一个相对正常的水准。
也就是说,刘交要想稳住楚国的粮价,就需要从刘盈手中,得到至少二百万石米粮。
——与刘肥一样,刘交从刘盈手中得到的粮食供应,也缺了五十万石左右。
“这······”
满是迟疑的低吟一声,刘交便缓缓侧过头,刚好对上刘肥那张同样满带迟疑的面庞。
对视着发出一声苦笑,叔侄二人又收回目光,自顾自摇头叹息起来。
“唉······”
“罢了······”
“得拨此米粮百万石,太子恐亦已竭力······”
如是想着,刘交便率先直起身,对刘盈稍一拱手。
不待刘交道出拜谢之语,却闻殿门处,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号。
“禀殿下!”
“荆国有变!!!”
听闻这声突兀的高呼,刘盈只面色陡然一紧。
片刻之后,刘盈终还是面色镇定的直起身,面色沉凝的望向殿门外。
“入内详报!”
吩咐军士入内,刘盈便不由自主的侧过身,将目光不着痕迹的撒向刘交、刘肥二人惊疑不定的面容。
“这下,拨给荆国的粮食,恐怕就只能给王叔和王兄了······”
“各加七十五万石,总够了吧?”
暗自腹诽着,刘盈便带着一抹微不可见的讥笑,回身朝上首的主位走去。
——不出刘盈预料的话,淮南王英布之乱,已经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