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朝臣百官之所以会因为这个得到验证的消息,而感到羞愧、屈辱,则是因为这个消息,是被一个叛王传回中原,又被去年才刚受到匈奴单于冒顿侮辱的太后吕雉,亲自摆在了朝臣百官面前
在吕雉的话语声后,长信殿内,不由陷入了一阵漫长的寂静。
最终,还是准丞相曹参站了出来,将这阵寂静打破。
“若是如此,陛下召卫满使觐朝长安,确乃英明之举。”
冷不丁听到曹参的符合声,殿内百官稍一思虑,便也次序点下头表示认可。
如果要打卫满,那卫满的使者,自然没有觐朝长安的必要。
汉家朝堂只需要把弁韩、辰韩、马韩,以及箕子朝鲜使者喊过来,商量一下战略配合问题,而后着手准备开战便是。
可若是现在这般情况,那召卫满使者入朝觐见,就是非常有必要的了。
想到这里,王陵脸上一直挂着的那抹担忧之色,也终于是缓缓散去。
就见王陵暗下稍松一口气,而后便略带试探的对刘盈一拱手。
“即召卫满使者朝觐,陛下之意,可是于卫满稍行告诫,以安朝鲜及出兵征伐,则尚不急于一时?”
闻言,刘盈只稍一点头,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阴沉冰冷的神情。
“箕子朝鲜,乃姬周封君”
“及卫满,则乃吾汉家之贼,侥幸逃至朝鲜,方使箕子朝鲜有今日之祸。”
“吾汉家承姬周之法统,断无坐视自家之贼,夺前朝封君之土,而视若无睹之理。”
“然卫满窃朝鲜之国,今又遣使挑衅,分明乃北蛮匈奴操布其后,欲于吾汉祚不利!”
“兵法云: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朕眇眇之身,却得太祖高皇帝以江山社稷之重相托,更受天下民数以千万之盼。”
“故于朝鲜,朕,不敢因一己之私怒而兴师,以置天下于不安”
说着,刘盈的语调也是越发沉重了起来,往日里轻松淡然,又隐含雄姿的面容,此刻也显得稍有些萎靡。
“今日,朕已言明卫满使:还平壤于朝鲜君,勿谓言之不预!”
“然朕知,诸公亦知:卫满本就乃贼子余孽,又狼子野心,不惜反噬容己之恩主,今更得北蛮匈奴为依仗”
“于朕还平壤于朝鲜君之令,卫满,断无遵诏之理”
“然待卫满抗旨不遵之日,便乃燕卒东出之时!!!”
不等刘盈音落,就见一声莫名激昂的呼号在御阶上响起!
待殿内众人,包括刘盈都满是惊诧的循声望去,就见御榻之上,太后吕雉已是面呈怒色,目光更是顷刻间冷了下去!
“匈奴势大,又凭胡骑之力,吾汉家暂不能力敌,倒也罢了!”
“卫满区区一介贼子,何德何能,敢使吾刘汉之君投鼠忌器?!”
短短两句话,原本气氛凝重的长信殿,顿时就被吕雉这两声轻斥,而再度点燃!
就连曹参、王陵的老臣,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涌上了一抹激愤之色!
却见吕雉侧过身,轻轻将手扶上刘盈的肩头,而后便再次望向殿内百官朝臣。
“凡吾汉家之君,从不知退、让为何物!”
“尤卫满此等不自量力之宵小,断不能为吾汉家所容!!!”
言罢,吕雉只稍侧过眼,连脸都不转,只用眼角看向曹参,以及曹参身后的一众朝臣公卿。
“着:相府国库、少府内帑,即拟征伐朝鲜之粮饷、军械等一干用度!”
“另行令燕相:即发燕兵二万,设营于浿水西岸五十里,执干戚舞,直至明岁开春!”
“待明岁,皇帝加冠大婚,若卫满仍不来使告罪,以言还土朝鲜君之事,则燕军即发而东渡,直趋平壤!!!”
杀气满满的发出一连串命令,惹得殿内百官朝臣齐齐一愣!
而后,便是一道道屈膝下跪的身影,伴随着齐齐一声轰鸣,响彻整个长乐宫
“臣等!谨遵太后诏谕!!!”
一时间,原本还因卫满背靠匈奴,而感到憋闷无比的百官朝臣,顿时就变得饥渴难耐了起来。
类似卫满可千万不要认怂,一定要等着某亲自去朝鲜一趟的念头,更是不知出现在了多少人的脑海之中。
而在御阶之上,看着眼前发生得这一切,刘盈终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
但自己犯的错,却被老娘短短数语,就轻松化解
“唔”
“散朝之后,怕是又要挨一顿挂落了”
略有些心虚的撇了眼身旁,依旧扶着自己肩膀的老娘,刘盈只苦笑着稍一摇头。
吕雉却是目不斜视的望向殿内百官朝臣,深吸一口气,而后便道出了最后一句,同时也是朝臣百官最关心的一句话。
“不旬月,便乃岁首朝议。”
“朝议之上,当论皇帝大婚之选,及大婚之时。”
“待大婚过后,明岁开春,皇帝便当行冠礼楚王身皇帝宗伯,当再至长安,以长亲之身,主行皇帝之冠礼”
言罢,吕雉终是侧过头,对刘盈意味深长的一笑。
而后,便是吕雉、刘盈母子二人,在朝臣百官的恭送下,一齐向后殿走去。
母子二人今日的状态,无疑是让朝臣百官安心之余,不由在心中感叹母慈子孝,国朝之福。
但只有刘盈知道:片刻之后,还有一场大考,正等待着自己。
通过了这场大考,刘盈就能保证半年之后,自己,便将不再是未冠天子。
而这场计划外的大考,恰恰就是刘盈在今日朝议之上,一个不经意的失误,为自己争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