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公莫不以为,朕有之怒,乃欲以汉之卒,而复箕子朝鲜之国?”
正思虑间,被刘盈一言道破心中所想,众人只赶忙低下头,各自思虑起说辞。
却见刘盈见此,只愤然将手在面前的御桉上一拍!
“此割土也!”
“北蛮此来长安,乃欲迫朕割汉之土,以辱吾刘汉列祖先宗,以震吾刘汉宗庙社稷也!
!”
几近破音的发出一声厉吼,便见刘盈瞪大双眼,在殿内朝臣百官身上次序扫过。
“如何?”
“诸公受太祖高皇帝之托,以为吾汉之柱石,今莫不欲使朕割汉之土?”
“蛮夷有如此辱朕之求,朕不当怒?”
“狄酋辱朕至如斯之地,不言战,莫仍当委曲求全,以和而取休养生息之机?!”
砰!
越说越气之下,刘盈更是一把抓起手边的石墨砚台,旋即狠狠砸在御阶之上!
“朕承宗庙不三旬,北蛮来,书辱朕母太后!”
“彼时,诸公便言劝朕忍辱负重,以大局为重!”
“今朕亦为北蛮所汝,诸公又若何?!”
“割土邪?!”
“献金邪?!
”
“亦或朕堂堂天子之身,当只身北上龙城,以吾汉家之图、册,天子之印、玺为献,卑躬屈膝于北蛮当面!
!
!
”
怒不可遏的在御桉上又连拍其下,刘盈一时怒及,只抑制不住的微微发起了抖!
撑在御桉上的双手青筋暴起,布满猩红的双眼瞪得婚宴,便是颊侧的咬肌,都因刘盈咬紧的牙槽而阵阵抽动着。
被刘盈这突入起来的怒火一下,殿内朝臣百官只赶忙跪倒在地,将额头紧紧贴在地板之上,根本不敢有片刻抬离。
两年前,匈奴单于冒顿送来国书,言语间对太后吕雉百般折辱,这本就是汉家君臣刻骨铭心的仇,和通。
再经过刘盈这番调油加醋的‘提醒’,众人也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卢绾送来的这份情报,对汉室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割土!
刘盈说的没错,让汉室不再插手朝鲜半岛,就等同于逼迫汉室割土!
诚然,自有汉以来,汉家从未曾对朝鲜半岛进行过有效统治,更从未将朝鲜半岛,视作汉室的领土。
但在箕子朝鲜王箕准亲自来到长安,并被天子刘盈亲自册封为‘汉朝鲜君’后,一切,就都变了。
朝鲜半岛,起码朝鲜君箕准曾经所统治的北半岛,已经丛箕准受封的那一刻开始,成为了汉室的外藩。
就如南方的南越、闽越,以及东海国一样。
而这样的外藩,虽然不受宗主国的实际统治,但起码在名义上,是受宗主国控制的。
换而言之:在箕准从箕子朝鲜王,变成汉朝鲜君的那一天起,朝鲜半岛北半部,就已经被纳入了汉室的理论版图内。
在这个前提下,匈奴人打算逼迫汉室承诺不再插手朝鲜半岛,不再以宗主国的身份,干涉朝鲜半岛的内部事务,就等同于让汉室割让朝鲜半岛!
而这样的结果,是此刻聚集在长信殿内,包括天子刘盈在内的每一个人,都万万承担不起的······
“臣等,知罪······”
“臣等不知此间内由,妄议国政,恳请陛下降罪······”
语带心虚的道过罪,殿内众人,便次序起身。
而后,便是丞相曹参站出身,对刘盈沉沉一拱手。
“既有如此内情,臣附陛下之议,即拟北蛮匈奴大军南下之庙算,以未雨绸缪。”
言罢,便见曹参神情严肃的侧过身,分别望向内史王陵、少府阳城延,以及卫尉丽寄三人。
不片刻,便见王陵率先站出。
“内史安国侯臣陵,禀奏陛下。”
“今关中民户九十四万于户,四百六十七万余口;”
“幸往数岁,陛下于关中行轻徭薄税、与民更始之政,若有战事,关中当可五户抽一丁,而与民生计无有大损。”
“又朝堂各属,尤以少府、廷尉为先,可得官奴、刑徒等十万余,以转输大军所需之粮草······”
言罢,王陵便倒退回朝班,同一时间,少府阳城延也站出身。
“少府梧侯臣城延,禀奏陛下。”
“今少府内帑,有钱五铢十四万万余,另可调用之粮米千五百万石余,可供大军二十万于北墙内三岁之用!”
“纵出塞,但不逾千里,亦当足二岁。”
“除钱、粮,另大军所需之酱、盐、醋布,又牛羊肉食,皆足。”
满是引起的一声‘皆足’,阳城延便也躬身倒行,退回了朝班之列。
而最后站出身的丽寄,却是面带迟疑的对刘盈一拱手,再三思虑过后,才疑虑重重的抬起头。
“陛下。”
“自太祖高皇帝于北蛮战于平城,吾汉家比北蛮之弊,便从不曾有变。”
“——胡骑来去如风,战则瞬息而至,走则片刻而无;”
“且吾汉家之北墙,东西几逾万里,自陇右、北地,再至上、代二郡,又燕、代二国。”
“吾北墙万里,难知敌从何而来,又敌此来,必携十数万乃至数十万之众,非坚城高墙所不能阻。”
“故臣以为······”
说到这里,丽寄又是思虑一番,终还是咬牙直起身,旋即满是决绝的一躬身。
“臣以为,非必要之时,仍不当于北蛮大战!”
“纵战,亦当先知其来向,而后事先调军往驻,以取先机。”
“若不如此,待北蛮兵临城下,吾边墙之城邑,恐皆当陷胡骑之重围;待关中大军驰援而至,北蛮早已破城掳掠,满载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