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然,按吕雉过去的脾性,就算打死刘乐,也绝对想象不出吕雉这般蛮横、如此无理取闹的场景!
想到这里,刘乐便不着痕迹的抬起头,目光撒向身旁的母亲吕雉,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刘盈给出的提议······
“于皇长子,母后倒也不必过忧?”
“毕竟皇长子诞,而其生母亡······”
听闻刘乐此言,吕雉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烦躁的一摆手。
“皇长子无母,皇次子、三子如何?”
“吾总不能!”
说到情急之处,那句‘总不能把皇子们的母亲全杀了’险些被吕雉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吕雉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只眉宇间,仍是一抹挥之不去的烦躁和阴郁。
“皇长子无母,自不足为虑。”
“往昔,齐王亦庶出而为长,然皇帝次生而嫡出,终得保储位无虞。”
“然彼时,齐王虽未曾觊觎储位,然淮南······”
话说一半,又意味深长的止住话头,向刘乐递去一个‘懂得都懂’的颜色,便见吕雉又是一阵摇头哀叹不止。
“嫣儿太幼······”
“太幼·········”
语带萧瑟的说着,便见吕雉悠然从榻上起身,稍上前两步,望向殿外,漠然发出一声长叹。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杀光众皇子生母’的想法,都从吕雉脑海中闪过!
但最终,吕雉还是将这股冲动强行按捺了下去,将这个念头深深埋在了心底。
——到未来的某一天,吕雉行将就木之时,若张嫣却仍没有诞下嫡长子,这个方桉,就将成为吕雉最后的备选。
但眼下,还尚不至那般田地······
“即皇长子无母,嫣儿又年幼,三五岁间难诞嫡长子······”
“母后何不诏允,以皇长子继于嫣儿膝下?”
“如此,为嫣儿养于身侧,皇长子纵有夺嫡之念,亦当碍于养育之恩,而稍有收敛;”
“待日后,嫣儿诞下嫡长子,皇长子念及嫣儿之恩,而为日后储君之手足臂膀,亦未可知?”
吕雉正思虑间,身后突然想起刘乐的声音,惹得吕雉面色顿时一愣!
只片刻之后,便见吕雉冷然回过身,目光中,更是立时带上了一抹深邃。
“此议,亦乃皇帝言于鲁元?!”
听闻吕雉这明显有些冷冽的语调,刘乐也不由一慌,赶忙从榻上起身,面容之上,却赶忙带上了一抹浅浅的抱怨。
“母后这是作甚······”
“女儿不过见母后忧心于此,方有戏言,母后这便恼了?”
委屈的发出一问,刘乐便又娇嗔一声,旋即摆出一副要告辞离去的架势。
“母后若是不喜女儿,日后,女儿再不复入长乐便是······”
言罢,便见刘乐气都都从御阶上走下,回过身,朝刘乐赌气一拜。
“母后即安好,便歇下吧。”
“女儿这便退下。”
见刘乐这般作态,吕雉面上只一阵阴晴不定,却并没有开口挽留。
待刘乐的身形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吕雉才面色阴沉的倒行两步,摸索着坐回了御榻之上。
“继皇长子于皇后膝下······”
“继于皇后膝下······”
神情阴郁的发出两声呢喃,便见吕雉头都不抬,只漠然一抬手。
“上前回话。”
话音未落,躬身立于一旁的老太监便赶忙上前,面带忐忑的在吕雉身边跪倒下来。
“近些时日,皇长子都忙于何事?”
“皇帝,可曾往而见之?”
“又东、西两宫之中,外朝公卿之间,可有私论风议,言及皇长子者?”
听闻此言,那老太监只赶忙一叩首,待吕雉轻‘嗯’一声,才试探着将头稍抬起些许。
“禀,禀太后。”
“季夏之后,陛下便使公子于天禄阁,习读往贤之经、典;后燕东战起,陛下整日忙于国事,未曾往视。”
“及宫中,言及公子,则多怜其生母早亡,除此,再无他论;外朝公卿之中,亦鲜有言及公子者······”
闻言,吕雉只默然一点头,面上警惕之色却依旧。
“习读经典?”
“——所习者何?”
“又何人为师?!”
吕雉话一出口,便见那老太监身形微微一颤,赶忙将头再次往下一沉。
“所习者,乃秦相李斯所着《仓颉篇。”
“及师······”
“呃······”
“及公子之师,似乃考举所取一文士,年岁不长,亦不曾闻名于郡县地方。”
“只奴闻宦者令偶有言及:此人,乃师承仲尼之后······”
听到这里,吕雉面上神情,终是有了些许回暖的趋势,眉宇间,也稍涌上些许澹然。
“仲尼之后······”
“那便是儒了?”
“可知其师承何门何派,又以儒之者何自居?”
这一下,那老太监却答不上来了,只慌忙道一声‘奴不知’,便惶恐的将头紧紧贴在了地板之上。
却见吕雉闻言,漠然发出一声短叹。
“下去查查。”
“查查皇长子师之名讳、籍贯,又师从······”
“罢了,不必查了。”
莫名其妙的做下交代,又将交代取消,吕雉便又一挥手,示意老太监退下。
待老太监颤巍巍直起身,对吕雉深深一拜,旋即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自殿侧退下,吕雉的眉宇间,也终是再度涌上一抹思虑之色。
“皇长子······”
“皇长子·········”
“恭······”
“刘恭············”